晏遥眨了眨眼。
晏遥的眼中神采和晏绍在他妈妈那里见到的晏遥是不一样的，他们是两个人，晏绍淡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想哥哥了，就打电话。”
“嗯。”晏遥讷讷点头。
“那……”晏绍刚想说走。
开了一条缝隙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妇人出现在门口，她看到晏绍，表情一怔，而后上前一步，“你回来了。”
晏绍起身，嘴角的笑意已经淡去，他点头道：“我来看看晏遥，就走了。”
“小绍！”妇人抓住他的手臂，“别走了，回来吧，你爸爸气已经消了，只要你好好认错，就不会有事的。”
晏绍看了妇人好一阵，知晓她说的这番话，是打心底这么认为的，他其实是不太能明白她的心的。
晏绍挣脱了妇人的手，低头对晏遥道：“先进去，好吗？”
晏遥抬着脑袋，答应了晏绍，跑到客厅玩积木去了。
晏绍对着妇人摇头道：“我不会道歉认错的。”
“都瘦了。”妇人伸手想摸摸晏绍的脸，晏绍条件反射的躲开了。
妇人手一顿，“小绍，你是不是还在生妈妈的气？”
晏绍重复道：“我不会道歉认错——我不会回来。”
妇人面带受伤之色：“你爸他被人打骨折了，他不会动手打你的，你别害怕，别跟你爸倔了。”
“因为骨折了，所以没办法动手吗。”晏绍声音很轻。
“您……想过离开吗？如果您带着晏遥离开这里，搬去另一个城市，他想找到您，不会那么容易，关于我……您可以不用管我。”
这话落在妇人耳里却仿佛有千斤重，“你怪我，你在怪我？”
晏绍摇头：“不是。”
“妈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我不想让你们有一个不美满的家庭，你爸他……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妇人眼中含泪。
“不离婚不一定是美满的。”晏绍淡声道，“您觉得，在一个家暴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他看向房内晏遥的背影，“他会对我动手，说不定也会对晏遥动手，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改变上，是没有用的，变了就是变了。”
妇人哽咽：“小绍，你是不是在怪我？”
晏绍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他不是从前的晏绍，无法代替他回答这个问题。
“与其说这些，不如多为晏遥做打算。”
他也没指望一两句话就改变妇人的想法，“好好照顾晏遥吧，和同龄人比起来，他很让人心疼。”
晏绍弯腰拿起地上的伞，转身离这道门越来越远。
＊
“喵喵。”喻敛蹲在路边，朝房屋与房屋中间的缝隙看。
雨水打在他身上，他出来时没有带伞。
在里面的泥水中，躺着一只孱弱的幼猫，只有喻敛两个拳头大。
喻敛伸手去够。
外头雨大了起来，雨水砸在水坑中荡起涟漪，晏绍撑开伞往外走，他还未走出多远，就有一人从他身旁窜过去，少年肩宽，黑发被雨水打湿，他拿手挡雨，埋头往前冲，没有看到晏绍。
晏绍抬了抬伞柄，叫住他。
“喻敛！”
前面的人紧急刹车，转回了头，只见他怀中还抱着自己的外套。
晏绍走过去，把伞放到他头顶。
“你怎么下来了？”喻敛把伞往他那推了推，“我没事，反正也淋湿了。”
“你衣服——”晏绍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外套上。
喻敛：“哦，先上去吧，等上去了再说。”
晏绍点了点头。
两人上了楼，喻敛浑身都湿了，他动作轻柔的把外套放在地上，仿佛在对待易碎品，待他打开衣服，里面的猫也露了出来。
它一身橘色的猫毛被打湿，显得可怜兮兮的。
“这哪来的？”晏绍问。
喻敛：“捡的。”
晏绍蹲下，看着一动不动的猫：“它好像快不行了。”
喻敛：“……”
“要先把毛吹干吧。”晏绍又说。
“嗯，先拿毛巾来擦一擦。”喻敛看向晏绍，意思不言而喻。
晏绍起身去拿毛巾。
喻敛看也没看的接过，两人指间短暂的相触，晏绍食指蜷缩了一下，看着喻敛拿着毛巾擦猫。
待他擦了两下，才发觉：“这不是你擦头发的吗？”
晏绍：“嗯，洗洗就好了。”
待喻敛手法轻柔的把猫擦的半干，晏绍道：“你先去洗澡吧，别感冒了，我来吹。”
他话音刚落，喻敛就偏头打了个喷嚏。
喻敛揉了揉鼻子：“没事，我身体一向很好，不会生病的。”
晏绍从他手里接过猫：“你先去洗澡吧。”
“我很快的。”喻敛起身。
晏绍低头缓慢道：“你慢一点也没关系。”
喻敛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又探头出来问：“附近有宠物医院吗？”
晏绍顿了顿：“得去市中心了。”
喻敛点点头，进卫生间冲澡，没过十分钟他就出来了，晏绍也已经用吹风机吹干了猫毛，小橘猫恹恹的趴在他腿上，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喻敛头发还滴着水，晏绍把吹风机递给他，喻敛插上插头随便吹了两下就放下了吹风机。
他们一起下楼拦了车，把猫送去了宠物医院，猫没什么事，就是精神不怎么好，倒也不怕人。
两人围着猫忙活了一阵，回来后喻敛把猫放在书桌上，猫就在书桌上趴着不动了，他拖了条凳子坐旁边，和猫四目相对，他拿着手机对着猫拍了几张照片。
晏绍坐在书桌另一侧整理教学材料知识点。
忽然喻敛抬起头，问晏绍：“你喜欢猫吗？”
“你要养它？”晏绍声线平淡的反问。
“倒也不是。”喻敛双手撑着桌子，拿食指戳着橘猫脑门，“我在网上发了两个帖子，看能不能帮它找到饲主。”
他倒挺想养的，但考虑到自身条件，还是作罢。
“不过这两天它可能得暂时待在这儿了。”
晏绍想了想，道：“我不讨厌猫，可是上学怎么办？”
把幼猫扔在家，总归会担心。
“没事，我有办法。”喻敛神秘一笑，晏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想怎么办？”
喻敛眸光微闪：“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雨越下越大，到了晚上窗外掀起狂风，吹过的风发出“呜呜”的声音，黑夜电闪雷鸣，雨点拍打在窗上。
晏绍洗了澡，头发滴着水，他站在窗边，仰头看着天边的闪电。
今晚的雷声也很大，但没有会在半夜怯怯拉住他衣角惹得他睡不着的那只小手了。
一条毛巾盖在晏绍头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晏绍抬手扯下毛巾，低头一看，暖黄色的毛巾，是喻敛擦头发的那条。
喻敛站在他身后，“头发擦擦。”
“嗯。”晏绍听话的拿起毛巾擦头发，他转过身，喻敛拿着一个纸盒子给猫做窝，橘猫正窝在晏绍的书上。
“你说这猫叫什么名好？”喻敛低着头道，在做窝的过程中一心二用的和晏绍说话。
晏绍道：“先不要起名字吧。”
“为什么？”喻敛把纸盒子放在腿上，双手搭在盒子上，微微抬着下巴看晏绍。
晏绍垂眸，至上往下的看他，喻敛眼中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倦怠。
晏绍睫毛微颤，清越的嗓音道：“起了名字，容易产生感情，等帮它找到了主人，分开会难过的。”
喻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没事，名字的事不急。”
他心情雀跃的继续做窝了，没多久他就做好了窝，他起身把橘猫抱进垫了软垫的盒子，放在了床边，肉眼可见的对猫很喜欢。
虽然这只猫可能只会在这住几天，喻敛还是很上心。
晏绍很少见到他这么开心的样子，他把毛巾搭在脖子上。
暴雨天，雷声轰鸣，雨声作背景乐，在这一间小小的出租屋里，白炽灯光洒满屋内，喻敛看着橘猫满心欢喜，晏绍看着喻敛，眼中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氛围格外的温馨。
＊
周一。
清晨空气湿润，温度较低，丝丝缕缕的凉意沁透皮肤，晏绍起床穿上短袖T恤，在外套上了校服外套，如往常一般洗漱。
喻敛动作慢他五分钟，他半磕着眼，精神不济，起床先给猫喂了点昨天买的猫粮，晏绍叫了他两声他才反应过来。
“什么？”喻敛嗓子发哑。
“等会吃什么？”晏绍重复了一遍。
喻敛起身进卫生间洗了脸，道：“我都行。”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晏绍已经整理好两人的背包，他们的背包都是黑色，不过看久了款式也好认。
喻敛觉着嗓子有些痒，他咳了两声。
晏绍看到喻敛不太好看的脸色，“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我身体挺好的。”喻敛过去拿起自己的背包，“走吧，出门了。”
他走在前面，晏绍紧步跟上。
喻敛没睡好时早上起床状态也会差，晏绍便没问太多，他追上去：“那猫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