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了学,晏绍把要带回家学习的书收进书包,又从书包的小口袋里抽出一本巴掌大小的本子,上面记录着他来学校的路线,是晏绍亲手绘画的地图。
校门口少年少女人来人往,学校住宿生和通学生比例各占一半,晏绍并不住宿,住宿需要交住宿费,原身家中开支紧张,自是能省则省。
校门口有三条路,以倒t字展开,左右两侧人行道旁种着一排排高大的梧桐树,正对着学校的那条路有各种店。
晏绍回家的路正是顺着这条路走。
他打开小本子的第一页,上面详细写着一路走来的各种店铺名称,晏绍怕自己走丢,在各个岔路口做了标记。
他沿着路途走,脚步很快。
家中离学校不远,快步走也不过十几分钟左右,中间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却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边富有,一边贫瘠。
晏绍踩上破烂的路转,路转角陷下去了一小块,滋出黑色的脏水,晏绍左跳避过,居民楼的白色瓷砖泛黄,楼下有几家小吃店,挂牌破旧不堪,蒙了厚厚的灰尘。
他没有直接回家,在离家不远处的居民楼下,他走进了网吧。
晏绍家附近,也没比他们那贫民窟好多少。
网吧乌烟瘴气,光线昏暗,环境很喧闹,也有未成年放学就来了这玩游戏。
“快快快,奶我奶我!”
“我操我操,狗比玩意,看爷爷今天不弄死你!”
“大姐,我泡面好了没啊!”
“来了来了,马上!”
第3章 网吧
晏绍背着个书包站在网吧前台,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仿佛一只小绵羊被放进了狼窝,温和无害又弱小。
穿着一身黑的中年妇女给客人送了泡面回来,一眼就见着了晏绍,“来了,挺早啊!”
妇女卷着一头包租婆卷,眉眼锐利,透着一股刻薄气,她身材略微肥胖,手指关节一节一节,右手无名指带着的金戒指紧紧箍着肉。
她是这家网吧的老板娘——陈梅红。
“陈阿姨,我现在开始上班吗?”晏绍开口问道。
“对,该做什么等会我慢慢教你。”
晏绍点了点头,他前天理完发出来,看到网吧门口贴着的招聘员工,就进来试了一下。
陈梅红想找人搭把手,见他生的乖巧,做兼职的工资也便宜,就把他留了下来,还有一个原因是近来也招不到别的人。
晏绍的想法很简单,他缺钱,所以想赚点钱,晏绍和陈梅红谈好他的工资是每周日结。
他选择这里的原因有两点,一是离家近,二是陈梅红很好说话,答应让他不忙的时候可以用前台的电脑学习。
天色一寸寸暗了,时钟指向了十一点半,晏绍给一位客人送了泡面回来,陈梅红坐在前台电脑后。
待他走近,陈梅红道:“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好。”晏绍闻言点头,他背上书包,推出网吧门出去。
空气陡然清新,他舒出一口气,往家里去,然而走了两步,他忽而顿住。
外面一片漆黑,偶有两个路灯亮着,一栋栋外形长得一模一样的居民楼伫立在那,晏绍抬手挠了挠脸颊,挥走了萦绕在他脸侧的飞虫。
他家……是哪栋楼来着?
待晏绍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二点,他家住在五楼,晏绍走到门口,还未开门,就听到门内乒乒乓乓的声音和女人低声的尖叫。
楼内隔音不好,这声音传到一条走廊都能听到,晏绍抿了抿嘴,拿着钥匙插进钥匙孔内。
他和原身母亲说过今天会晚回来,原身母亲并未多问,因为原身经常彻夜不归在外混迹。
晏绍推开折扇外皮铁质的门,沉闷的声音逐渐清晰。
“妈的,什么都做不好,你怎么不去死了算了,啊!?”男人怒吼的声音嘶哑,嘴里骂着各种不堪入流的脏话。
门内场景浮现在晏绍眼前。
女人坐在地上,双手护在胸前,男人不停的提脚踹她,不算宽敞的客厅,房内一览无余,几张凳子东倒西歪的在桌旁,地上摔落了啤酒亲,淡黄色的液体洒在瓷砖上,满地狼籍。
原身的父亲喝醉了。
*
酒店被褥一片洁白,厚重的窗帘紧紧拉上,黑色的行李箱被放置在墙角,浴室水声停下,不一会儿,浴室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喻敛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条黑色四角内裤,头发没擦,一点点的往下滴着水。
今天从学校翻墙出来后,他吃了东西,在周边逛了会,直接回了酒店——这破地方着实没什么好逛的。
喻敛走到床边坐下,捞过床头的手机,微信信息爆满。
他点开肖甫白的信息栏,手指在屏幕上往上划了划。
【我操,隔壁那傻逼玩意天天来问我你转学去哪了,他是不是还想逮你呢!】
【他哪来的脸,要不是他,你会转学吗!!!】
【气死我了,傻逼玩意!】
【操操操】
【阿敛,你爸什么时候放你回来啊?】
【真的,这学校没了你我好寂寞啊~】
喻敛舌头抵了抵腮帮子的嫩肉,单手在手机键盘上打字。
喻敛:不知道。
喻敛:下次他再来找你,就说老子见他一次揍他一次。
肖甫白是喻敛在之前高中的同学,也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在得知喻敛这学期转学,他还伤心了好一阵。
只有有一点他不明白,喻敛他爸因为喻敛打架斗殴给他转学了,但这也不是喻敛第一次打架了,喻敛他爸之前一直不怎么管他,这次倒是管得积极,一来就给转了学校,还转得那么偏僻。
那次打架肖甫白没参与,只有喻敛一个人知道内情,喻敛又不肯细说,肖甫白一个人在校园,可是每天每天想喻敛想得紧,毕竟身边都是虚假兄弟情,都是因为他的背景身世才讨好他!
寂寞啊……
他回消息分外积极。
肖甫白:好嘞!保证传达到位!
肖甫白:喻大爷在新学校待的怎么样?还顺心吗?
喻敛想了想,打字:别提了,我今天碰到了个傻子。
手机震动了一下,肖甫白回信:傻子?什么傻子?喻大爷你骂人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了?
喻敛走到冰箱前,打开拿出一罐汽水,继续打字: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怀疑他脑子真有点问题……
喻敛指尖一顿,不太想让肖甫白知道自己被对方溜了十多分钟,让肖甫白知道了,以后少不了拿开嘴贱嘲笑他。
喻敛:啧,不说这个了,烦。
*
租房内凳子东倒西歪,杂七杂八的东西摔了一地,中年男人软趴趴的趴在地上,和几分钟前雄赳赳的模样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晏绍嘴角青红,手上关节处破了皮,他靠墙坐着,胸膛起伏,粗喘着气,原身的母亲僵硬的维持着防御的姿势,像是被吓傻了。
在几分钟前,晏绍推开门,看到醉酒的男人踹着妇女,晏绍脑海中瞬间划过几个方案,他打不过男人,他想去房间里拿手机报警。
这种情况在晏绍穿越来以后遇到过几次,妇女不会反抗,男人喝醉了没轻没重的泄愤。
没有人来管,即便那些邻居听得到动静,他们只会当成一场戏,在白天聊天时当成八卦分享。
晏绍在前些天,便让原身母亲报警处理,原身母亲不仅不让,还拦住了他不让他去报警,晏绍不懂,为什么被这么对待,还要维护那个男人。
今天亦是。
晏绍从男人身后想悄声回房,被妇人眼尖看到,许是前两天晏绍提过报警,她一下就知道了晏绍想干嘛,她用尖锐的声音叫住他,让他别参与大人的事。
男人醉酒动起手是不认人的,他扇了晏绍一巴掌,被晏绍推了一把,踩到了地上的酒瓶,自己摔倒了,后脑勺磕在地上,晕了过去。
晏绍扶着墙起身,转头看见了他房门口探出的一个小脑袋,那小脑袋见他看到了他,又忙缩了回去,宛如受到惊弓之鸟。
他回了房,不管外面女人的反应,不管男人是死是活。
简陋的房间中,一张破旧不堪的木质书桌摆在窗前,窗外的铁栏杆已经生了锈斑,凳子后站着一个只到他大腿高的小男孩。
小男孩头发有些长,肤色蜡黄,营养不良使得他不似别的同龄孩子般白白胖胖,他怯怯的躲在比他高的凳子后觑晏绍,和晏绍有几分相似的黑眸似是受惊的麋鹿。
这是原身的弟弟,一个六岁大的孩童。
也正是为了照顾他,外面的女人才会在家做手工工作,做完后再给厂里送过去。
原身对他不喜,经常揍他,他对原身的怕在脑海中形成了潜意识的躲避。
晏绍把书包放在书桌上,好似房中只有他一人般,又去衣柜中翻找衣服。
他对小孩子,向来不擅长应付。
晏绍去洗漱间路过客厅时,客厅已经没有妇女和男人的身影了,他洗漱过后,爬上床盖上被子睡了,木质床嘎吱嘎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对晏绍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很糟糕,但他需要休息,良好的休息会让他白天的状态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