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见状,忙要给钱,被贺氏拦了,“大舅母没什么闲钱,但两串糖葫芦还是买的起的。”说着,就利落地掏了钱,把糖葫芦给了娇娇和阿宝,“这镇上的东西都贵,你们要是没带干粮,我这里还有些馒头。大姐儿啊,你虽没成家,但眼下跟当家了没啥两样,花钱可得省着点,下次上镇子来,自己准备些馒头,要省不少钱。”
顾辞被贺氏说得有些心虚,忙点了点头,也没好意思开口说自己饿要吃东西,想着反正也没事要办了,也决定就回去算了。
花氏见贺氏给两个小的买了糖葫芦,她这个二舅母没好意思不做点表示,便也跟着在一旁的摊子上给两个小的买了几个烤地瓜。
顾辞知道推辞不了,也就随了两位舅母,几人结伴走到出口后,恰好碰到有顾家村的人赶着牛车回去,顾辞就带着娇娇和阿宝先走了。
娇娇一路都不说话,拿着糖葫芦也不吃,连带着阿宝也只敢看着糖葫芦吞口水。
顾辞约莫猜到了点小姑娘为何不开心,但也不知道如何跟小姑娘解释,索性也就没开口。
一路无言地走了一阵,顾辞实在饿得慌,尤其是糖葫芦的香甜气息和烤地瓜的香味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钻,实在是折磨人。
她忍了忍,没忍住,就让阿宝把烤地瓜递给了她,拿了一个剥了皮,“你们俩吃吗?现在不烫了,要吃姐姐给你们剥。”
阿宝不饿,但看着红彤彤的烤地瓜,也有些馋,“吃。”
顾辞把烤地瓜递给了他,“对了,那门牙掉了,长新牙了吗?”
“还没。”阿宝接过烤红薯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吃了一口又朝顾辞看过去,“甜甜的,姐姐吃吗?”
“姐姐自己剥一个。”顾辞又拿了一个,“还没长牙,这糖葫芦得少吃,吃两颗就不许吃了。”
阿宝看着手中的糖葫芦,有些不舍,但又怕自己的牙长歪了,便苦着脸点了点头。
顾辞瞧弟弟这模样,有些忍俊不禁,“等你牙长好了,姐姐再给你买。”
说着,又把手中剥了一半的烤地瓜递给了身旁的小姑娘,“给。”
娇娇偏过脸去,没出声也没伸手接,只是偷偷吞了下口水。
顾辞知道她又跟自己闹小性子了,瞧着她的小动作,又讨好地把烤地瓜给她唇边送了送,“到家了,凉了也不好吃,这会吃正好。”
就在嘴边的美食,哪有不犯馋的,小姑娘又馋又生气,偷偷看了顾辞一眼,正好被抓包,赶紧别过头,顺便就着顾辞的手,在烤地瓜上咬了一口。
“姐姐没骗你,好吃吧?”顾辞抿了抿唇,把唇边的笑意压了下去,又把手伸过去了一点。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跟个仓鼠似的,嚼了嚼咽下去,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又低头咬了一口。
顾辞看她吃的十分香,也不急着给自己剥,就这样举着烤地瓜喂给她吃。
烤地瓜太干,吃了几口,就噎得难受,阿宝是个自立的好孩子,自己翻出水壶喝了两口水,又主动把水壶递向了娇娇。
娇娇接过,也喝了两口,她刚刚吃得急,喝了水,就觉得堵的慌,打起嗝来。
顾辞忙帮她拍了拍后背,“深呼吸一口气,再喝口水。”
堵的难受,小姑娘倒没使小性子了,听话地照做了,缓过气来,也不吃烤地瓜了,拿着糖葫芦舔了起来。
顾辞把她吃剩下的小半个吃了,肚子还是空空的,正欲弯腰再去拿一个,就见红红的糖葫芦伸到了唇边,而拿着糖葫芦的主人正把头偏在外面,压根就没这边看。
“姐姐不吃,你吃。”顾辞看着她怄气的模样好笑又好气,“难得来镇上一趟,这东西也不好保存,平日也难得吃到。”
小姑娘回头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姐姐真是太不解风情了,恨恨地咬下了一颗,气哼哼地嘟囔:“这么难吃的东西,我才不要一个人吃。”
阿宝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葫芦,茫然道:“娇娇姐姐那个不好吃吗?我这个可好吃了,给你吃。”
娇娇一噎,看着阿宝凑过来的糖葫芦,整张脸都耷拉了下来,撒气似的又咬了一颗糖葫芦在嘴巴里,有气无力道:“是我不爱吃这个。”
说不爱吃,结果一口一个,吃得可欢了。顾辞挑了挑眉,也不戳穿她,凑了过去,就着她的手吃了一个,“嗯,这个确实挺酸的,不好吃。”
小姑娘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开始学着阿宝的样子,慢腾腾地舔着糖葫芦,生怕一口就吃完了似的。
顾辞瞧着她脸色好了,又拿起一个烤地瓜剥了,刚刚还说不吃了的小姑娘,又时不时主动凑过来,在她的烤地瓜上咬两口。
小姑娘小性子来得快,去的也快,等到了家,已经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欢欢喜喜地和阿宝去看她的小兔子了。
接下来几天,又开始下起了淅沥淅沥的小雨,天气已经越发冷了,顾辞怕冷着两个小的,就把正屋的炕整理了一番,把炕烧了起来,顺便在采光好的那一边搭了个小桌子,给娇娇放刺绣的用品。
有了事情可做,娇娇白天也不出去跑了,一心绣帕子和香囊。
阿宝突然少了个玩伴,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顾辞瞧在眼里,也没说什么,打听到村里的小学堂又要重新开学了,便带着阿宝去报了名。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庄户人家自己都是两眼瞎,对读书人就分外敬重,里正和族长也希望顾家能出个光宗耀祖的大人物,早些年便集资建了个简陋的小学堂,从邻村请了个夫子。
夫子虽然不是同村人,但也是顾家本家,姓顾,读书多年,但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死心之后,也在这些村子里当了个教书先生。
“顾夫子?”顾辞带着阿宝上了顾夫子家,正瞧着人在劈柴,可惜几次都没劈中,便猜测眼前这将长马褂扎着结的人就是顾夫子。
顾夫子头发有些泛白,但面容瞧着还算年轻,听到顾辞的声音,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又泰然自若地放下了手中斧子,解了长马褂的结,扯了扯衣服,这才看向顾辞,“你是……”
“顾大姐儿,顾老二家的。”这村子里人都这样,年岁大的长者一般都不认识小辈,但说起父辈,便就熟了。
顾夫子点了点头,瞧了她一眼,看到她身边的阿宝,便知晓了她的来意,“多大了?”
“满了七岁,来年开春就八岁了。”
“启蒙了吗?”
“还没有。”对读书人,顾辞也敬畏,神色十分恭敬。
顾夫子眉头蹙了蹙,一般都是五六岁启蒙最好,这个年岁就有些大了,“那不小了。”
顾辞有些不知说什么好,“我也没奢求家弟能光宗耀祖,就是希望他能多识几个字。”
顾夫子闻言,不由又看向她,垂了垂眉,“跟我进屋来吧,我先给他看看。我丑话说在前头,庄户人家挣几个钱不容易,我读书多年,可算明白了一个理,读书这种事情,也需要天赋,更需要舍得砸钱,你弟弟年岁大了些,若实在没这个天赋,你也不用特地送来上学,往后有时间来旁听几个字就成。”
这话说得太刻薄直白了,顾辞却觉得这夫子直爽子得十分有趣,点了点头,回头低声跟一脸紧张的阿宝说了几句,就让阿宝跟着人进屋去了。
她在外面等着无所事事,索性就抡起斧子,帮着顾夫子把柴给劈了。
第31章
听到外头传来的劈柴声,正从小木柜里找书的顾夫子微微一愣, 皱着眉头往外看了一眼, 又低头从柜子里翻了一本《三字经》出来, 看着仍旧端端正正站在一旁的阿宝, “叫什么名字?”
“阿、阿宝。”
“我又不吃人, 你紧张什么?”阿宝五官清秀,唇红齿白的, 被顾辞养了一阵,气色好了不少, 即使这般怯弱的模样, 也让人觉得有几分乖巧可爱,顾夫子不由带了点笑, “瞧着倒像个聪明的孩子。”
来之前,姐姐就交代过他,夫子喜欢热情活泼些的孩子, 让他不要害怕,规规矩矩地回夫子话就成, 但他也是个嘴笨的, 憋了半天,阿宝才磕磕碰碰地回道:“谢、谢夫子夸奖。”
顾夫子瞧着他那憋得通红的小脸, 蓦然就想起了村里关于顾老二一家的流言来,暗想这孩子的灵气怕是被柳氏那人磋磨没了,不由低声叹了口气,“去那边坐下吧。”
阿宝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才迈着步子坐上了破旧书桌前的椅子,顾夫子也跟着坐在了他对面。
“你姐姐说你还没启蒙,那今儿你就跟着我念几句《三字经》。”顾夫子翻开书本,余光扫到阿宝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眉头又舒展了些。他当了十来年的夫子,对孩子眼神里藏的东西,看得十分准,像阿宝这样的孩子,定是勤奋好学的。
他刚刚跟顾辞说那一番话,并不是摆什么读书人的架子,只是庄户人家挣几个钱确实不容易,而有些小孩子没有天赋不说,还是个三天晒网两天打渔的,压根就不是诚心想读书,一年到头,也识不了几个大字。这样的结果,是父母和他都不愿看到的,不仅让父母的血汗钱打了水漂,他这个夫子还要落一个不会教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