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时,两人的脸都腾地红了。娇娇仓皇别过脸,从门缝挤了进来,眼睛根本不敢往顾辞身上瞥,手足无措地走到木盆边。
顾辞还是第一次这么赤身裸体的出现在娇娇面前,也是羞窘的不行,坐在木盆里,背对着娇娇,当娇娇拿着毛巾从她背上滑过时,脑海里像是闪过无数烟火,她极力咬住唇,才压抑住即将破口的呻!吟。
屋子里一时只听得到水声,也不知搓洗了多久,娇娇才在身后低声说了一句:“好了。”然后也不等顾辞说什么,她就低着头匆匆走了出去。
直到门又合上了,顾辞仿佛才大梦初醒般,拿起娇娇刚刚给她搓背的布巾,看着看着,她就笑了起来,等到感觉水冷了,这才匆匆用木桶里的水淋了一道,擦干身子换了衣服出来。
“我就说肯定是你回来了。”
顾辞换好衣服出来倒水时,就看到板根婶正匆匆往这边赶,“婶子,这么晚了,怎么也不拿个火把。”
“我急啊。”顾辞把人托给自己照看,哪晓得这两只小崽子性子这么倔,板根婶是又气又急,“你家那两只小崽子一到天黑就往院子里生火,我不来催,就不去睡觉,我今儿瞧着这火灭了,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板根婶的声音,娇娇和阿宝都从灶屋心虚地探出了一个脑袋,板根婶正好瞧见,严厉地瞪了两人一眼,“还好是你回来了,不然要是这两崽子出了什么事,我怕是无颜面对你。”
“婶子多想了,都怪我,给婶子添麻烦了。”
板根婶摇了摇头,借着油灯将顾辞从上到下打量了两眼,没见着哪里伤到了,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这两崽子说听话吧,我的一句都不听,要说不听话吧,这几日,他们一顿饭都没上我那里吃过,两姐弟把自己照顾的挺好的,晚上站院子里等你时,还不忘在一旁生个火堆,就是性子都倔,跟你一个样。”
顾辞摸了摸鼻子,也不反驳,“让婶子操心了。”
“得得得,别卖乖了,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你叔还等着我去铺床了,我就先回去了。”
送走了板根婶之后,顾辞就从灶屋把两人提了出来,一手揪一个耳朵,“都长本事了啊,连姐姐交代的话都不听了。”
阿宝倒是乖巧,连连认错,“阿宝以后不敢了。”
小姑娘脸色臭臭的,任顾辞揪了揪,等一放手,她摸了摸耳朵,话也不说就跑里屋爬床上去了。
家主的威严荡然无存,顾辞尴尬地摸了摸阿宝的脑袋,“阿宝,你可千万别学你娇娇姐姐,不然以后肯定娶不到娘子的。”
阿宝很是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娇娇姐姐说,你瞒着我们去打猎,还跟她撒谎,她不会原谅你的。”
顾辞:“……”她这都是为了谁啊?
阿宝见她脸色不太好,又抿了抿唇,“娇娇姐姐可担心你了,昨天和今天早上起来,我都看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肯定哭了。”
顾辞嚼着玉米饼子,不知道是怎么滋味,上辈子的娇娇就是听闻她战死沙场而选择了自缢。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饼子,顾辞把灶里的锅灭了,安抚阿宝睡下了,这才熄了油灯,抹黑去了里屋。
小姑娘不知是赌气装睡还是真的睡着了,直到她躺下也没发出一点声响。
顾辞仰面躺了一会,才转身把人揽进了怀里,怀里的人挣扎了一下,顾辞又抱紧了些,“对不起,下次不瞒着你了。”
第27章
听到顾辞的话,娇娇用鼻子哼了一声, 虽然没有再挣扎了, 但仍旧没有转过身来看她。
顾辞低头在她的头发上嗅了嗅, 轻笑, “还跟我生气了?”
见她居然还笑, 小姑娘又开始挣扎起来,挣脱不掉, 就去掰她搂在腰间的手,顾辞知道自己手劲大, 怕一不小心就伤着她了, 赶紧松开了,她一松手, 小姑娘就往最里边去,贴着里边的床沿睡着。
顾辞借着外面稀薄的月光,看着她后脑勺那团凌乱的发丝, 心里觉得小姑娘真的被她宠坏了,气性是越来越大, 敢跟自己掰劲了, 但却始终生不起气来,反而更多的是心疼, 她知道小姑娘是在害怕。
“娇娇……”顾辞仰面看着床顶想了片刻,又朝小姑娘贴了过去,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姐姐不会丢下你的, 姐姐发誓,以后即使真要死了,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小姑娘没有挣扎也没有出声,任她这样抱着。
屋子里一时安静地只剩透进来的月光,初冬的夜风带着凉意,连流泻的月光都清清冷冷,偶尔风大了些,就将外面的树吹得晃动,带着枯黄的落叶簌簌坠落,那沙沙声平添几分凉意。
风声过后,顾辞的耳边又传入了孱弱的抽噎声,尔后,抽噎声越来越大,怀里的人像是终于忍受不住的,转身埋在她的怀里,哭了出来。
她是姐姐捡来的,娇娇一直都知道。
顾家村没人真正喜欢她,大家对她客气,也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和顾老二一家住在一起的时候,柳氏母女表面对她客气,背地里却常常扯着她的头发骂她是个活着浪费粮食的丑八怪,就算卖进柳巷里,老鸨都出不起什么价钱。
然而,在生死边缘徘徊过的人,对死亡又充满了畏惧,她想着旁人指指点点,打骂她都不重要,只要能好好活着就行了,至少救她的人虽然性子冷,但从没有苛待过她。
可是有一天,这个救命恩人昏迷不醒,她听别人说,以后都成了废人,柳氏更是表面的样子都不愿做个,当着昏迷不醒的姐姐就对她破口大骂,说看谁还能养着她这个丑八怪。她害怕极了,虽然这个姐姐对她谈不上有多好,但她内心却是依赖她的,既然柳氏他们都不愿意照顾昏迷不醒的姐姐,那她去照顾。
后来,醒来后的姐姐不仅不嫌弃她是累赘,反而对她更好了,起初她还不敢相信,所以有些战战兢兢的,但日子久了,她发现姐姐对她是真的好,她甚至在心里悄悄比较过,姐姐对她比对亲弟弟阿宝还要好。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已经享受过姐姐好的她,哪里还能忍受往后没有姐姐在身边?所以听板根婶说姐姐独自一人去了深山打猎,让他们乖乖在家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姐姐当时昏迷不醒的样子。
阿宝只是害怕姐姐受伤,她却是寝食难安的恐惧,姐姐若出了意外,阿宝至少还有顾老二和外祖可以依靠,再不济也还有顾氏一族的族亲,而她,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顾辞没有出声安慰,只是抱紧了她,任她哭个痛快。
许久之后,窗外那圆月已经爬上了中空,怀里人的哭声也渐渐低了下去,顾辞想动动身子,结果刚一动,怀里的人像受惊似的,立马抓住了她的衣服。
“姐姐不走,不走。”顾辞抚着她的背,“是姐姐的错,没有事先和你商量,忽视了你。往后去哪里,我都和你商量,再也不让你这般害怕了。”
大约是将心底积压的害怕和委屈都发泄过了,小姑娘的小性子也没了,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这任性的性子,又觉得不好意思了,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嗯。”
顾辞把她推开了些,坐起身来,“给我看看眼睛,是不是又哭肿了?”
娇娇低着头,不肯抬头,“没有,明天就消了。”说完又扯着她的衣摆往下拉,“姐姐不用担心。”
顾辞拗不过她,又躺了下来,小姑娘立马贴了过来,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脖子,那双腿也缠到了她身上,刚打完一个哭嗝,又打了一个呵欠。
“困了就睡吧。”顾辞被缠的有些不舒服,但也没动,抬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似的。
小姑娘确实是困了,揉了揉眼睛,抬头看了看她,“姐姐也睡。”
小姑娘那双杏眼,哭过后,有些红肿,但眸中波光,也更惹人疼惜,顾辞没忍住,低头在她的眼睛上亲了一下。
虽然她带着某些不可说的情愫和欲念,但小姑娘一直以来,都接受地坦然,亲下脸颊和额头从没放在心上过,跟她撒娇时还会主动来亲亲她的脸颊,但今天却突然愣了一下,眼神和她对上后,小姑娘就像受惊的兔子似的,仓皇地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她的怀中。
“娇娇……”
“嗯。”小姑娘侧耳覆在她的心口上,又抽回一个手摸了摸自己莫名发烫的脸颊和那跳得飞快的心口,她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
“娇娇。”
“嗯。”
就在这一瞬间,遮掩心底那些秘密的迷雾仿佛被人拨开了,露出来它本来的样子,那漂浮在空中的秘密就像一粒种子,迷雾尽散,落在尘土里,生根发芽。
娇娇唇角扬了扬,又伸手抱紧了顾辞的脖子,闭上眼,安心地睡着了。
姐姐说的,她都信。
因为,她突然不怕死了。
翌日,外面天光大亮了,顾辞才醒过来,她这些天待山上,夜里都要打起精神,回家卸了心防,自然睡得沉了些。
早上气温低,顾辞醒了也有些犯懒,低头瞧了瞧怀里睡的红扑扑的小姑娘,看着她的鼻翼一吸一吸的,觉得可爱地不得了,手痒地去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