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姐姐听你的。”
“如今咱们不乔装改变,过了城门的检查再说。”小姑娘用眉黛往自己的两颊点了几颗斑点,又对着铜镜摸了摸脸,“我虽与母妃有八分像,但母妃这脸蛋儿生的比我饱满,对亏了这几日舟车劳顿,我这脸蛋儿瘦了一圈,一般人也认不出我。城门口严查,我们若是现在就女扮男装,待会搜身反倒容易惹出麻烦。”
“这个我也是这么打算的。”顾辞点了点头,又打开房门往外看了一眼,“陈三叔他们收拾地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
因为入城搜查严格,顾辞他们在城门口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轮到,陈立业不像前面那些商人生怕这些士兵翻乱了东西,反倒把东西都掀开了给他们瞧,还笑嘻嘻地塞给了一个为首士兵一两银子,“咱们从穷乡僻壤运些东西上京不容易,军老爷仔细些。”
那为首的士兵收了银子,看了陈立一眼,又往后面检查的人打了一声招呼,又走到中间的轿子,掀开帘子瞧了一眼,“你家的女眷?”
“瞧军老爷说得什么话?我能有这个福气?她们是三月前去老家探亲,这次她们家人托我护送人回来?”
那士兵将顾辞和小姑娘打量了一眼,看两人都是一脸畏畏缩缩,羞于见人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手一松,轿帘就重新合上了,站一旁等了片刻,等所有的货物都一一检查了,这才朝大门口摆了摆手,示意可以同行了。
直到离城门有些距离了,轿子中的顾辞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往日商队停放马车的集市,顾辞先带着小姑娘去客栈找了个落脚的地方,等着陈立将各大商行的货安排好。
等去赵府的时候,已是正午了,这个时辰,各个地方的守卫都是最疲乏的时候,顾辞和小姑娘都穿上了陈立他们穿的短打,顾辞伪装起来不难,毕竟眉眼都有一股阳刚之气,皮肤本来也偏黄。小姑娘伪装起来就有些难了,一张脸蛋儿太白嫩了,那金色的蜜粉混着碳灰抹了一层又一层,才总算有了些小汉子的模样。
他们送货的,一般只能从后门进,几人在门口等了片刻,里面才出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瞧了瞧外面拖的一马车的水产,也不急着收,而是将他们三人先打量了一番,那管家才道:“可是陈家商队?”
“是。从玉树过来的。”
那人点了点头,又把门打开了一些,朝里面的小厮道:“你去通知夫人,订的水产到了。”
小厮得令去了,那管事才示意他们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小姑娘没什么力气,顾辞率先将上面的那筐鱼干给了她,自己再和陈立去搬那些冰冻的鲜鱼,“这天气热,路途又遥远,虽然冰块换的及时,但仍是有些味儿了,但咱们也尽力了。”
那管事笑了笑,“陈老板先搬进来再说,我家夫人心里有数的。”
等到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了,那管事又使唤了两个人去帮忙,顾辞和陈立各搬了一小筐往里走,跟着那管事进了放置食材的凉屋中。
进了凉屋,那管事就立马拿出两套赵府小厮的衣服,视线在三人脸上打量了一眼,最终把衣服都给了顾辞,“眼下来不及多说,你们先去那门后换好衣服,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顾辞和小姑娘对视了一眼,猜到是陆铭那边应该打过招呼了,两人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就在门后,迅速换了衣服。
那管事又安排跟着进来的两个小厮换上了顾辞和小姑娘换下的衣服,等收拾好了,这才送陈立往外走,赵府先前的那两个小厮也跟着陈立一到出去了。
“这天儿热,辛苦陈老板走这一趟了,留你们用茶也客气。”
“您客气了。”陈立虽然不知其中玄机,但瞧着顾辞和小姑娘都是一派沉稳地跟在那管事身后,也就稍稍安了安心,又同他说了几句便宜话,这才带着赵府的两个小厮出去了。
送走了陈立,小院的门关上了,那管事也没松懈下来,而是若无其事地吩咐顾辞和小姑娘,“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东西整理整理,马上吩咐厨房的人来给老太太做顿鱼肉宴。”
“是。”顾辞和小姑娘低声应了,转身又朝方才的凉屋走去。
她们两个在里面也不知道做什么,只能找了个空盆,将一条条冰冻的死鱼搬出来放到盆里。
两人在里面待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有丫鬟扶着富态的两个女人过来了,“哎,这鲈鱼可总算来了,这夏日没胃口,还嘴馋。”
两个女人边说边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去打量蹲在地上的顾辞和小姑娘,说了几句,一个嬷嬷才吩咐道:“你们两个随我来,把这些鱼送到小厨房去。”
这一番忙活下来,最终得了闲的顾辞和小姑娘才终于被打发到了赵家小少爷的书房去陪读。
两人进了书房才知道,书房压根就没有小少爷,而等着她们的就是赵将军。
“臣参见公主。”
第150章
公主的身份有多尊贵,顾辞以为自己在听到“安平”两个字时就明白了, 然而, 直到此刻, 她听到小姑娘那声泰然自若的“将军请起。”, 她才簌然惊醒过来——眼前的小姑娘真的不是顾家村的林娇娇了, 也不是云峡镇的林娇娇了,而是这皇城里的安平公主了。
“那日收到您安然无恙的消息时, 臣还不敢相信,臣一直以为……以为……”赵尧棠起身后, 扶着小姑娘的双肩将人从上到下地好生打量了一番, 眼眶也渐渐红了,“还能看到公主平安无事, 臣真是太高兴了。”
“能再见到将军,我也很高兴。”恢复了公主身份的小姑娘,言行举止都有了公主的矜贵, 再也不见往日朝着贺氏她们那般说话是的娇憨了。
许久不见的君臣简单地寒暄了两句,赵尧棠也敛了神情, 这才空出心思打量一直站在小姑娘身后半步远的顾辞, 看到这个昔日的将士时,赵尧棠倒也不惊讶, 拍了拍顾辞的肩膀,“这些年没见,倒也没什么变化,当年你说你要返乡, 还好我没有执意要留你。”
“将军。”比起赵尧棠看到自己的平静,顾辞看到这位昔日的上司时,情绪却是有些激动了,单论情分,前后两辈子,她最感激的人就是这位赵将军了,对她来说,赵尧棠是亦师亦友的存在,如今能在同一阵营,她再开心不过。
“姐姐与将军是旧识?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看着两人一副旧人相见的场景,小姑娘眉头蹙了一下。
“姐姐?”不等顾辞搭话,赵尧棠倒是愣了一下,陆铭可没告诉她这么多事。
“她不仅仅是我的姐姐,也是我的驸马。”小姑娘揽上顾辞的手臂,说得十分坦荡,还特别强调了一句,“往后将军见了也是要行礼的驸马。”
堂堂一国公主竟然……这简直……胡闹。
赵尧棠无权去指责小姑娘,但顾辞……“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将军慎言。”小姑娘扬声截了她的话,“将军这可是在怪本殿下擅作主张?”
“臣不敢。”赵尧棠躬身行礼,踟蹰了一番,仍是道:“您身份尊贵,未来还是大锦的一国之君,可是顾辞……她……”
“我原以为将军是和那些迂腐的朝臣不一样的,你一步步走到如今的高位,比旁人都不易,我原以为将军最该明白,世俗偏见其实都是虚妄。”小姑娘杏目微斜,朝赵尧棠打量了一眼,那神态端得是居高临下的,“呵呵,将军原也不能免俗。”
赵尧棠动了动唇,最后发现竟是哑口无言。她何时也变成了这样的人,昔日女帝登基,世人说女子称帝,于理不合;女帝纳妃,百官说兰贵妃惑乱朝政,于理不合;女将从军,百官说女子担不起大任,于理不合……
“将军可是什么?当年要不是姐姐把我从荒野里抱回来,安平早就是一缕孤魂,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不该?还是将军觉得姐姐身份卑微,配不上安平?这世间千人,可有真高人一等的,尊与卑,不过是成者王,败者寇的差异,将军可是忘了我母妃夕日的教诲了?”
“臣不敢忘。”
“既是如此,姐姐的身份,将军切莫再质疑。安平信任将军,也愿将军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是。”赵尧棠点头应下,其实顾辞在她心里,并不是那般不中用的人,反倒是她认可的一员好将,当日人兵役期满,顾辞提出要归乡,她还觉得不舍,许诺大好前程来留她,可惜顾辞并不求,只是每个人都有心中所求,她也不好强求。
只是没想到,几年不见,人都成了驸马,还是安平公主的驸马。
这际遇,果真是——妙不可言。
她们君臣对话,顾辞也不知自己能有什么立场去插话,她没有当了驸马的自觉,眼前盛气凌人的小姑娘也让她觉得有几分陌生,在某个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是误闯入了一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地方。
赵尧棠退了一步,小姑年的神情也敛了下来,余光见顾辞有些无所适从的站在原地,又去亲昵地拉了拉她的手,“往后有什么事也不必忌讳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