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奚越观察下来,却觉得摄政王竟然已经隐隐有和太皇太后分庭抗礼之势。他有时候会提出相反的意见,还有为数不少的大臣支持。虽然明面上看来,太皇太后依然是绝对的主导。
而陈立本领着一小群中立派,不涉党争,不依附于任何一方,只做最有利于国家之事,也在朝堂之中有一席之地。昭康虽然野心很大,却并不昏庸,做的绝大多数决定确实是以国家为重,自然不会为难真正的国之栋梁。
奚越虽然看不太明白陈立本的操作,但他感觉得到,陈立本似乎已经有所行动了。这意味着,陈立本所带领的中立派,确实已经坚定的站在了他的身后。渐渐的,奚越好像有点琢磨出来,这次的任务要怎么完成了。
这一月里,项重山不知道为什么,没再做出逾距的事,也没有再碰他。项重山看着奚越的神情,也不像从前一样,只有浓浓的侵略性和占有欲,就像对待一件属于自己的物品。如今他的眼神十分复杂,总是有几分深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良夜这段时间似乎心情一直不错,脸色也逐渐好起来。
关于项重山的态度,三三有一次犯了嘀咕:【这位攻略对象怎么突然转了性了?】
奚越的脸色顿时就有点不好看,三三顿时觉出来自己不该提他,连忙打着哈哈圆过去:【哎呀管他呢,反正不可能是因为不想再看见你那种厌恶的眼神就是了。】
奚越没接话,也没什么表示。
这日,奚越从陈立本处得到了消息,会试成绩已出,魏珅末虽不在榜首,但排名也十分靠前。至于榜首,不出奚越意料,是一位项氏子弟,太皇太后方面的人。
只是不知道,如今太皇太后方面的人,有多少还是坚定的追随着太皇太后,有多少,暗中已经投入了摄政王麾下。
会试已过,便要准备殿试。殿试皇帝监考,但是太皇太后依然会在一边坐着,奚越估计着和朝会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他也就是个吉祥物。
殿试当日,殿前丹陛乌压压站了两排考生,距离太远,奚越只能勉强辨认一下魏珅末可能在哪。
监考自然十分无聊,奚越便和三三吐槽:【跪这么半天,腿不麻吗?有没有人权了。】
三三沉思,然后幽幽说:【你一个皇帝配说人权?】
奚越:【……皇帝怎么了!你不要歧视皇帝好吗。】
三三沉默了,沉默中透出几分嫌弃。
奚越观察半天,突然来了精神,问三三:【你看那个考生在吃什么?他怎么吃的那么香。】
三三犹豫道:【……烧饼?】
奚越顿时回想起了烧饼外酥里嫩的口感,刚烤好的时候迷人的香气,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袖子底下的手被什么碰了一下。
那个位置站着项重山。还没等奚越缩手,一包东西就被项重山借着袖子的遮掩塞到了奚越手里。
太皇太后在一边目不斜视,似乎并没注意到这边的动向。奚越便摸索着拆开一点外面的油纸,摸了摸,里面似乎是……烧饼?
奚越的神色顿时十分复杂。三三很是惊讶,但想到奚越的态度,把吐槽憋了回去。
太皇太后没待多久,提前回去了。她年纪已经太大了,最近似乎又生了什么病,不停地弯腰咳嗽,一旁的总管太监一直轻轻给她拍背顺气。她看着似乎十分虚弱。
看她的样子,仿佛只是个多病多灾的普通老人。她似乎已经是风烛残年,不难明白她的势力为什么会开始内部分裂,手下的人为什么会有不少倒向了摄政王。
太皇太后一直免了小皇帝每日的请安,因此只有在朝会之类的时候奚越才能见上她一面。她看起来也只是个瘦弱的老太太,包裹在华服里,虽然确实很有气势,眼神也锐利,但光看着人还是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直支撑着大梁。
不过她做事确实雷厉风行,有决断也有手段,奚越旁观这一段时间后,不由自主也有些敬佩她。
殿上人多眼杂,最终奚越还是没吃那烧饼。项重山看在眼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似乎心情不妙,但什么也没说。
殿试之后贡士们的考卷会让读卷官批阅,陈立本依然是首席读卷官,考题也是他带着这些人出的。读卷官会先综合几人的意见,给出一份排名,皇帝再从最优秀的几人之中定出一甲二甲,排出前十名的名次。
奚越本以为定名次的时候太皇太后好歹也会走走过场,让他去,没想到太皇太后直接自己上了,压根没通过他。
好在魏珅末最后还是做了榜眼,仅次于项氏子弟,相当厉害的成绩了。奚越猜测,魏珅末会试殿试的成绩都十分优秀,给出成绩的评卷人之一是陈立本,太皇太后多少也得给他个面子。
传胪典礼的时候,奚越再一次作为吉祥物被请了出来。这次进士会依次拜见皇帝,奚越总算见到了魏珅末。
魏珅末跪拜之后起身,见到奚越的时候似乎吃了一惊,小小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把奚越逗的心里直乐。
三三:【你说他这时候,心里会不会在想你那个响当当的大名,喜刷刷。】
奚越:【别这样,我憋笑憋的好辛苦。】
三三:【震惊!当朝天子竟然当众失格?副标题,皇上与榜眼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奚越嘴角紧抿,目视前方,神情庄重又肃穆。
魏珅末为人机敏,见了奚越这样的神情,很快就收起了之前的惊讶,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无事发生。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奚越的错觉,他总觉得太皇太后对魏珅末格外关注,和他说的话格外多。
奚越搞的这些小动作,摄政王远在宫外只有项重山一个耳目,可能还无从得知,然而太皇太后呢?她真的一无所知吗?
奚越有些疑惑,然而不久之后他就得到了答案。
奚越的紫微宫里新调来了一批小太监,同时太皇太后给他送来了一套衣服。
衣服的制式十分正常,很合规矩,大小看着也没什么问题。然而奚越试了试,发现领口格外的紧,根本系不上扣子。
奚越总觉得这衣服别有深意。如今被看守的更严密,他也没办法在上课的时候和陈立本传递出这个消息,便自己琢磨了两天。
某天夜里,奚越问了一下良夜,先皇是怎么死的。也就是太皇太后那个没在位几年就去世了的亲儿子。
良夜道:“先帝是重病不治,就这么驾崩了。据说最后是因为一口痰卡住了,窒息而崩。”
奚越听了这话,沉默了很久。窒息的话,真的是因为生病而窒息的吗?
第37章 世界三:忠犬是怎么养成的
太皇太后的警示之意十分明显,奚越暗中向陈立本表明了这件事,两人上课时便真的只是上课,没有半分不对劲,陈立本也继续做出之前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奚越依然是那个不学无术小皇帝的样子,不刻意多做什么也不刻意不做什么,只是维持原样。他整日带着小黄逛御花园,画也不常画了,字更是写的少了,混日子混得十分明显,有点傻了吧唧的样子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如此盯了他一段时间,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太皇太后才像是终于放松了警惕,奚越宫里的人也逐渐正常起来。
不过,奚越隐晦地听陈立本提起过,摄政王和太皇太后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了。或许昭康这是把全部精力用在了对付最大的威胁——摄政王身上,顾不得奚越这边了。
可在这之前,她为什么竟这么放心奚越,从来不怎么管他?又为什么敢于任用曾经有过扶持奚越的念头的陈立本来做帝师?奚越总觉得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不过接下来奚越便被各种琐事缠身,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思考了,因为小皇帝的生日要到了。
皇帝寿辰历来是举国上下一起欢庆的节日,即使昭康崇尚节俭,小皇帝也并没有实权,但他的生日依然过的很热闹,程序十分繁杂。
生日前几天,就有源源不断的官员女眷进宫为奚越贺寿,实际上也是冲着太皇太后来的。但奚越作为挡路吉祥物,依然每天要接见不少人。奚越度过了进宫以来最忙的几天,为了在太皇太后面前维持好自己傻了吧唧的形象,几天下来他脸都有点僵。
寿宴当天,宫内要举办大典,奚越一早就被折腾起来,罗里吧嗦一层又一层穿了最正式的服装,最外面一层是有寿字暗纹的红色外衣,头上戴了很沉重的冠冕。
奚越觉得脖子都要压断了,咬着牙道:【你说这头冠最顶上的珍珠要是抠下来,能值多少钱?】
三三幸灾乐祸道:【反正比你的脑袋瓜子值钱。】
奚越气fufu地叮铃咣啷出了门。
寿辰当天要遵循礼制,请安是不能免的,奚越便顶着沉重的冠给太皇太后磕头去了,一头磕下去差点起不来。
太皇太后似乎还病着,脸色越发憔悴了,缩在宝座里让他起身,也没什么精力和他多说些什么,就摆摆手让他走了。
奚越想起来,据说这次庆典都不是太皇太后经手筹办的,好像是吩咐她身边的女官办的。这么看来,她这蹊跷的一病,竟好像好不起来了似的,确实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