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耿白安的咄咄逼人,王尚书心中对她是恼极了的,他怎么都想不到平日里一声不吭像个摆设的皇后,这时候竟然会直接站出来。
一般成为皇后的都是大家小姐,这种家庭里管财务的都当家主母,若是没有,那便是管家。所以她们对民间生计是一概不知,只能从自己平时的花销去推断他的话。可谁能想到耿毅这个粗人竟然放心将几乎所有的俸禄都交给一个几岁的女娃娃管理?
他也万万没想到,耿白安竟是从幼年就一力担起了家中的分配,而耿毅真的如传说中那么清廉。
王尚书被怼得哑口无言,便又有一人站了起来:“请皇后恕罪,王尚书乃世家出身,在这些事上难免疏忽。”
“哦,陈侍郎是在说皇后娘娘平民出身,所以才如此懂得民生?”书永和故作愤怒地一拍案台:“耿家自我大崇开国便是将军,延续到现在多少代,人家人不读书?人家不当官?可偏偏皇后当年一内宅女子都能对这些如此了解,你们身为大崇朝臣,这不会那不懂,那你们都懂什么?如何搜刮民脂民膏、如何在天灾的时候不顾百姓死活、趁机捞一笔吗?!”
耿白安转头看了一眼,看来豆浆果然是收集到了关键性证据,这些都是有势力的老朝臣,如果手上没有握住什么证据,以他的性格是不会立刻捅破的。
转头看殿上同样跪坐着的书鸿羽,他面带微笑,赞赏地看着书永和。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他帮了大忙。
不过书永和现在可是越来越进入皇帝的角色了。
只见书永和说着,不知从哪儿拿出了基本奏疏和一些账簿丢在王尚书的面前:“秘密弹劾你的奏折都已经在朕这儿堆积成山了,还有这些账簿,王尚书你可要看看?”
耿白安拿过书永和遗漏的一些账簿和奏折随意翻了翻,简直目瞪口呆:“原来这‘拮据’是这么来的。层层剥削,赈灾银到位便十不存一,你们的胃口真是够大的。”
三万银碟就是三百金碟,而金碟的流通不如银碟方便,所以通常赈灾款的计数单位都用银碟。她刚看到的一项也是赈灾款,拨出去的时候是八万银碟,到灾区的时候只有寥寥五千银碟。
而灾区的父母官,不是与他们同流合污,就是被他们千方百计地弄死。更可笑的,有的却是被冠上“赈灾不利”的名头,生生被砍了脑袋。
本该用八万银碟填补的灾害,到头来却只有五千,你就是让皇帝亲自去,也同样做不了什么。
说着,耿白安的脑子里又浮现了原主的记忆,不由失笑:“难怪,难怪本宫从前就常常见到王尚书的千金出现在万宝斋。两三枚金碟的东西随手就买,还嘲讽过本宫小家子气,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尚书的月俸是十枚金碟而不是银碟了。”
“现在看来,还真不是本宫的父亲没本事……”耿白安笑容一敛,怒而将手中的奏疏砸向王尚书的脑袋:“而是王小姐的父亲太过有本事了!”
啪!命中。她的准头可比豆浆好多了。
王尚书被砸中了脑袋,往旁边倒了一下,随后便慌乱地捡起几本翻了翻,吓得差点没站稳,噗通一下跪倒在书永和的面前,声音颤抖着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皇上切莫相信这些捏造的证据,是有奸贼要陷害臣啊!请皇上明察!”
“这些证据可都是朕贴身的人一点点收集而来,由朕亲自整理……”书永和失笑,伸出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奸贼?王尚书可是在说朕?”
书鸿羽带着笑意淡淡开口:“王尚书既觉得天子是奸贼,那这位置让你来坐可好?”
这种话本不该由书鸿羽说出,可按照他和书永和的关系,却没人觉得有哪里不对,而书永和也根本不介意。
王尚书哑口无言,双目无神地跌坐下去,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耿白安见状,挥了挥手:“来人把他带下去压下去,听候发落。”
书永和看王尚书的样子十分嫌恶:“如今证据确凿就没必要留着浪费时间。国丈,你亲自去将名单上的同伙都抓来,也一个个都送进牢房。顺便把家抄了,所有东西并入国库。至于如何惩罚他们,容朕想想。”
“臣领命!”
“将军且慢。”书鸿羽走了出来,对书永和拱了拱手:“关于对他们的惩戒,皇上可否听臣一言?”
第14章
书永和伸出手作“请”的姿势:“十三叔且说无妨。”
“像王尚书这样的奸臣,得到的惩罚从来都是斩首或者流放,可如此又怎能弥补那些受害的百姓呢?”书鸿羽脸上终于不再是平时那样的温和,反而一脸不忿:“臣提议,将这些奸臣押至曲杨,由灾民亲眼盯着他们开河道。都是些害人的贼人,想必灾民们也是对他们恨之入骨,必不会轻易放过。”
“待河道开好,便可将他们送至乌蒲道,继续修路赎罪。如此,不仅百姓心里痛快,还能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好,就按十三叔说的办!”
……
下朝后,书永和笑眯眯地晃了晃脑袋:“安安,我今天表现得如何?”
耿白安看着人前人后两个样子的书永和,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是有点帝王的样子。早知道你准备了这么多,我就不管这事了。不过这次的处置动静会不会太大?二十几个朝臣同时被拉下来,你还真是崇国史上第一。”
“其实也不是我,是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书永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从刚登基就开始搜集各个大臣的罪证,本来就是要弄他们的,谁知道他们自己提前撞上来。再加上书鸿羽的助力,我也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这么大动作你就不怕他们反了你?”
“那不是还有你爹在嘛!他可是站我这边的。”
“呸,爱谁爹谁爹,反正不是我爹。”耿白安想起自己被迷晕了送进宫来就觉着生气,万一皇帝不是书永和,那自己就真的被坑惨了。而且这耿毅本来就只是原主的父亲,跟她是一点边儿都沾不上:“我亲爹都没了好多年了。”
这时,皇帝的贴身太监走了进来:“皇上,耿将军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书永和偷偷瞄了耿白安一眼,抿了抿嘴,却还是挡不住翘起来的嘴角:“让他进来。”
耿毅大步走了进来,显然心情不错,他拱了拱手:“皇上,皇后。”
“国丈不必多礼。”书永和指了指案台另一边的垫子:“来,坐下说话。”
耿白安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带着温和且亲近的微笑,张嘴喊了耿毅一声。
真香警告。
“爹。”
啧!
耿毅并没有待太久,只是跟书永和具体商量了一下之后的事情,便急匆匆地走了——人是派手下去抓了,但抄家这件事为了避免有人手脚不干净,他还得亲自去看看。身为大将军的他一生戎马又奉公廉洁的,可不能在当了国丈之后犯错误。
耿毅走后,这件事情大概就暂时告一段落,书永和兀然想起了还有选秀女这件事,便用手肘撞了撞耿白安:“安安,跟我说这几天选秀女的事呗?那些秀女都长得怎么样?”
“要不要这么猥琐啊你……”耿白安先是故作嫌弃地远离他,片刻后又嬉笑着凑过去小声道:“我这么跟你说吧。两个字,漂亮!四个字,特别漂亮!豆浆你就放心吧,我很靠谱的,留下的大多都是你会喜欢的样貌和性格。”
“真的?”书永和双眼一下就放光了。
“嗯……也不都是,为了不引起怀疑,我还是留了几个你平时不会喜欢的类型。什么小辣椒啊,什么高岭之花啊……”耿白安掰着手指数了数:“不过被太后淘汰了几个,剩下十人里有九人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安安,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都是姐们,别客气。”
“不过你怎么不留下一个你喜欢的?一个在后宫也是挺寂寞的。”
耿白安白了他一眼:“你这个臭小子就别担心我了,比起追女孩,我可比你主动得多。如果我真的有了喜欢的人,也根本不需要你催。”
书永和傻傻一笑:“也对。”
……
此刻余·唯一不是书永和喜欢的类型·甘正躺在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本书,也不知道看没看进去。
剩下的几天里,所有的秀女都分了房间,每个人都有一间单独的屋子。与其他每天都关在房里练习才艺和礼仪的秀女不同,余甘简直就像来度假一般,每天就喝喝茶、看看书,累了就在院子里活动活动,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终于,她身边的小宫女翠心看不下去了,鼓起勇气问道:“余姑娘,您……不着急吗?”
余甘放下书,冷冷地瞄了她一眼,闭上了眼睛:“有何可急?”
“过几天就要面见圣上了,其他姑娘都闭门苦练,唯独您……您就一点都不担心不会被选中吗?”翠心不过十五六岁,是这几天分配给余甘的。刚分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满心欢喜,毕竟余甘是十人中样貌最好的,最容易被选中成为皇帝嫔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