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府的茶味道很淡,是纪言比较习惯的那一种,就多喝了几杯,过了许久才问,“年后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许平敬愣了愣,“你怎么不去问皇上?你明明知道我都告诉他了。”
“啊?”纪言呆呆地看着他,“你都告诉他了?”
他的惊讶不似做伪,这下许平敬也愣了,“你不知道?”
“我知道的话干嘛还要来问你?”
许平敬认命地叹了口气,“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纪公子现在雷霆手段,变聪明了呢?”
“你是在说我蠢?”
“不敢不敢。”但许平敬说这话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微微勾着,哪儿有什么不敢的样子。
事情说到了这一步,皇上都让纪言随意处事了,许平敬也不准备再藏着掖着了,“陷害包子铺的人,和当初在江南刺杀你的那些刺客是同一批,根据我查到的东西,他们很可能是皇家影卫。”
许平敬顿了顿,看着他认真道,“甚至很可能是先帝的护龙卫。”
纪言手中茶水晃了一晃,前面那些倒是没什么,影卫每个皇子都有,现在除了闻奕,还有其他的皇家血脉活着呢。
但是先帝的护龙卫……不是应该在先帝死的时候,一起陪葬了吗?
纪言的心情沉了几分,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纪言就走了,走之前许平敬将他送到门前,打趣了一句,“你看,周围都有人看着我们呢!现在看着我好好的,他们肯定都特别惊讶。”
纪言也笑着回了一句,“大理寺卿是什么人,我可不敢动。”
见纪言终于笑了,许平敬也轻松了几分,“大婚之前还是少出门吧,狗急了还跳墙呢,现在朝堂说话没人管,保不齐他们会做些什么。”
纪言应下来,上了纪府的马车。
他怎么会听不出来,许平敬刚刚那些话压根就不是在担心他,现在整个锦衣卫都在他身边,还藏着几个不露面的高手。在这皇城脚下,谁能伤到他?
许平敬说那些话,不过是在提醒他,现在有人在朝上参他了。
能参些什么呢?总不能说他公报私仇、蛮不讲理,他动的每一个人,最后都是交给朝廷的相关机构了,证据都是明摆的,而且百姓们不知道,只当他是为民除害。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纪言是在替皇上报仇,一国之君的仇,谁敢说私仇?
他们无非就是参他品行不端,做不得皇后的位置。
说吧说吧,反正你们也什么都改变不了,过了个十天,大婚照样如期举行。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他现在停下来了,有些人反而急了,总担心纪言哪天就会找上门来,让人在民间去引导舆论,说他目无尊长,手段残酷。
纪言得了消息觉得十分有趣,那些人怎么学不聪明呢?在他这里玩引导舆论这一招真的没用啊,那么多失败的例子,他们怎么看不见呢?前两天还听说有百姓自愿集资为他修庙呢!
百姓对他都有如城墙般厚的神仙滤镜,无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百姓、为了大楚,那些人毫无预料地失败了,但最让人震惊的事情远不止如此。
大儒周为亲自拉着两车书去了纪府,说是为天下读书人送给当代文人楷模纪言的谢礼。
周为的两车书,是周家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无价之宝,其中不知道有多少孤本,每一本拿出来都能让文人们震惊,但他全部都送给了纪言,而且还是亲自上门送礼,这是何等的殊荣?
周为在长安刚安顿下来,城里还没传出消息的时候,他就亲自去拜访了纪府,那时候就有人说周为是为纪言而来,当时不少人心中还不不信的,这下彻底坐实了。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话随着周为的两车书,如洪水般冲击着每一个文人墨客的心,纪言一个跟文人沾不上半点边的人,竟真的成了文人楷模。
纪言看着放了满屋的书,想着传言里那些话,有些不好意思。
哪儿有什么为天地、为生民、为往圣、为万世,他纪言这一趟穿越时空,不过就是为了一个人。
所有那些为人称颂、为人赞扬的高尚品德,都不过是他满心爱意的附属品,最后百转千回,全都落在“闻奕”二字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我确定了,明天必然可以大婚!
第103章
“哥哥, 快点起床啦!”
纪言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脑袋,小声嘟囔, “平安,别吵,让哥哥再睡一会儿。”
纪平安和纪长谦对视一眼, 两个人都无奈地叹了口气,“哥。”
纪言依旧不动如山,纪长谦戳了戳被子, “哥, 你今天成亲, 再不起床就晚了。”
“什么?”被子里传来纪言瓮声瓮气的声音,过了一会儿, 纪言顶着一头呆毛坐了起来,“对哦, 我今天要成亲了。”
就是因为要成亲了,昨天晚上两个人都睡不着,连孩子都有了, 什么没干过啊, 也不知道在兴奋个什么劲。但也都知道大婚那天挺辛苦的,两个人也不敢来套床上运动消耗体力, 怕没忍住玩嗨了误了大事, 只好窝着平板窝在被窝里看了两部悬疑电影,最后搞到凌晨两三点才睡着。
再看看房间,闻奕已经不在了,估计是一早就去准备了。
纪言看着两个弟弟,这是昨天闻奕专门安排的, 怕纪言睡过,将两个孩子喊过来住,纪言伸了个懒腰,“谢谢两个大宝贝儿。”
纪言洗漱之后,兄弟三个赶回春华院,就被齐念如抓着虚虚拍了两下背,“你这孩子,成亲都不上心!还睡懒觉!”
男子成亲总归比女子简单一些,纪言提前很早就说了绝对不化妆。齐念如心疼孩子,特别是纪言这个是失而复得放在心尖尖上的,所以一早就考虑到纪言爱睡懒觉,怕逼着他起太早,反而适得其反,导致大婚上精神不好,才让他可以稍微起晚一些,好好睡着养养精神。但纪言却是比她定的时间还要晚!还穿着这一身不伦不类的睡衣,一看就是刚醒呢!
这还是纪言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打是亲,骂是爱”,依旧笑嘻嘻的,“就是因为紧张嘛,昨天晚上都睡不着。”
齐念如笑着点点他的额头,“乖崽都三个月了,还紧张呢!”
时间不早了,齐念如也不和他们贫嘴,转身让人将纪言的喜服拿进来。
因为纪言是个男人,一向不喜欢旁人伺候,纪父纪母也不可能这时候了还让他委屈着,所以帮他穿衣服的任务就落到了纪义林和纪长谦的身上,就连纪平安都没闲着,在一边帮他们看看都弄平整了没有。
纪言起初还觉得他们过于夸张了,不过是穿个衣服而已,等到属于皇后的那身喜服全部拿上来,他才知道是自己错了。
从里到外,一眼看过去就有四五层,而且为了突出美感,每一层都是很厚重的料子,垂感倒是有了,就是把纪言累的够呛。最外层是经典的大红色,外面用金线绣着一只凤凰,纪言张开双臂,就像是凤凰张开了翅膀,温和而大气。
比闻惜的那件好看多了,纪言心想,现在皇后的位置也有人啦,谁来了都不会让的。
父子几个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帮纪言将衣服穿好,最后纪父纪母看着穿上一身华美喜服的纪言,眼眶都有些红了。
纪义林叹了口气,“言言就要嫁人了。”
齐念如转头抹了抹眼睛,扯了一个笑出来,“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
说着,她又从一边拿起了一碗面片汤,“你这孩子不禁饿,爱吃些热的,有味道的,趁现在赶紧吃一些。”
在纪言不知道的那二十年里,整个纪家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个大儿子,每次牵府搬家,也没忘了要给大儿子留个院子。二儿子纪长谦更是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哥哥,纪义林和齐念如从来都没有藏着掖着,纪府处处彰显着他的存在感。
但纪言不一样,他虽然没有爸妈,但之前的生活几乎是完整的,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那对很可能抛弃了他的父母。
所以之后突然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也得知了他们是这样爱着他,他虽然感动,但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归属感也并没有很高,好不容易最近在纪府住的久了一些,心里才多了些牵绊。
但此刻看着纪义林和齐念如红着眼眶的样子,纪言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强烈地不舍,甚至突然明白了父母和孩子之间割舍不断的联系。
但今天毕竟是大喜的日子,纪言也不想弄得一家人哭哭啼啼的,而且皇宫离得很近,他日后还要经常出来看着铺子呢,闻奕必然也不会限制他时常回纪府看看。纪言笑了笑,耍赖一般:“啊!我都没睡好,太累了!要娘亲喂我吃才行。”
齐念如闻言一愣,还是纪义林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缓过神来,连声应好。
被齐念如喂了一碗面片汤之后,齐念如又给他梳头,纪言不喜欢过多的头饰,大家也都依着他,只是在梳头时用心一些。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铜镜并不清晰,但它有着独特的美感,纪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听见齐念如声音温柔……原来成亲的意义,不仅仅在于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