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遥为此眼泪都要流干了,她身体本就不好,每每发作都有西子捧心的遗风,傅先生心疼不已,可再心疼他也不会将腾华交到一个病秧子的手里,终于在傅思遥十八岁,小儿子六岁那年,在小儿子又一次被断言先天性心脏病严重,无法医治,只能慢慢等合适的配型熬日子之后,傅先生才终于正式面向所有人,第一次表达了对自己这个大女儿的倚重,同意她进入腾华,开始接手家族生意,虽然没有对接班人做出明确表示,但光是这一点点倾向,就又让人看到了傅思遥的希望。
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傅思遥被冷落了好几年,她和沈慕一起度过了最难熬的青春。
因为是女孩子,因为父亲另有所爱,所有人都将傅思遥当作了弃子,豪门世家的人情冷暖那时的傅思遥真是见惯了的,只是没想到一夜之间,这一切又全部反转。
小的时候,人总想着逃避,傅思遥甚至一度认为自己的名字是她生来的耻辱,每次将傅思遥三个字写在纸上她都会觉得恶心,改户口的念头她都有过。可后来,就是十八岁的那一年,也许是成年了,也成熟了,傅思遥忽然就想通了。
该觉得耻辱的从来不是她。
入主腾华的傅思遥很快上手了腾华的地产项目,她的弟弟是个病恹恹的奶娃娃,可她不同,她聪明漂亮,最重要的是她还健康,还勤学好问,还低调认真,很快,腾华上下都知道傅家有一个从来不拿大小姐架子的优秀女儿,不论是长辈还是同龄的工作人员,她都亲切地要求大家称呼她的名字,思遥。
在腾华站稳了脚跟,傅思遥还破天荒同意了父亲将秦遥母子接进家门,方便照顾,只不过除了傅家的老管家,傅思遥换掉了家里所有的帮佣,并且要求所有人改掉大小姐的称呼,从此之后只能叫自己的名字思遥小姐。
她早就没了什么劳什子罪恶感,她以为和美的家庭,恩爱的父母,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她的母亲抛弃她躲去了国外,父亲更是和旧时所爱亲亲热热,为了她的儿子们四处求医奔走,她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思遥,思遥,思遥。
这个名字又开始在傅家的各个角落响起,只是这一次再不是父母充满爱意的呼唤,也不会让傅思遥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她只觉得畅快,她终于知道自己根本不必在意,因为只会有人比她在意更多。
这个名字会时刻提醒别人,秦遥是个破坏人家庭的女人,而傅先生则是一个愧对女儿的父亲,而重新雇进傅家门的不知根底的帮佣们,自然也会把傅家宅门里的事情,以一种极为自然而迅速的方式传播出去。
以前大家不常碰面,所有人都不会有过多的情绪,可现在不一样了,每当大家亲切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傅思遥都会下意识去看父亲的那张脸,那上面的神情真是精彩极了。
其实傅思遥算起来不也是个好名字吗,只要她放下了,她就不会觉得痛了,她反倒可以尽情地找别人的不痛快。
沈慕等红灯的时候,思绪从回忆中被拉扯出来,就在刚刚傅思遥来找她,两个人也没去什么别的地方,就在天悦她的办公室里说了两句。
如今那个当初被医生断定随时可能和自己哥哥一样心脏衰竭的男孩子已经长到了十六岁,虽然还是病歪歪的样子,可他终究还是长成了,这样年轻而鲜活的同父异母弟弟,给了傅思遥很大的危机感。
“我入腾华的时候也不过是十八岁,我父亲觉得他是男孩子,十六岁可以了。“傅思遥冷笑道。
沈慕家里就她自己一根独苗,除了小时候被人算计了一把,再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和别人争抢的,她实在不知道该对傅思遥说些什么。
不过傅思遥似乎也不是来找她出主意,自顾自道,“你知道吗,那女人现在就操心着要给她儿子定亲,我父亲竟然同意了,还很下功夫。多可笑啊,十六岁,离着法定婚龄还有好几年呢。“
沈慕笑笑,“订婚是其次,怕是想要……“
傅思遥有些失神,“是啊,我知道,那家伙再不成也是男孩儿,是能够给傅家留下后代的人。“
后代,又是后代。
似乎最近沈慕也好,傅思遥也好,这个问题都让她们觉得棘手。
“还有陆绾。“
突然话锋一转,傅思遥皱着眉头又抛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沈慕不乐意听了,“陆绾够可以了,要是我早甩了你八百回了,说说吧你们最近又因为什么在吵?“
傅思遥头疼,酒红色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头,她微微垂首,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和沈慕是最好的朋友,能够分享生命中的一切,唯独除了陆绾。
关于两个人的矛盾,她得自己解决,没得平白牵扯朋友进来。
“对了,几点了?“傅思遥问道。
沈慕看看外面的天色,“七点多?“
“快入冬了,天也短了。“傅思遥抬头看看窗外,对沈慕道,“改天请你吃饭,今天我得回家陪她。“
沈慕耸耸肩,“刚好,我今天除了回家也没有别的安排和计划。“
两个人认识这些年,这点默契要还没有也就白认识一场了,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只是单纯一笑,一起出了天悦各回各家了。
沈慕将车停到了地库,随后拿了钥匙上楼。
电梯缓缓上升的途中,沈慕慢悠悠想着,虽然打定主意要多享受几天甜甜的姜律师,但两个人相爱不易,相守更不易,有着身边好友的感情经历做对比,沈慕想自己还是少玩花样,老老实实和老婆过日子比较好。
甜甜的,猫一样蹭着自己,温言软语哄自己开心的姜律师……
虽然沈慕多少觉得有些不舍得,但她终究也无法再假装和她置气,一会儿回到家,开了门,她一定要给姜芜一个拥抱,一个吻。
嗯,就是这样。
沈慕一边笑盈盈想着,一边拧动钥匙开了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但卧室的方向却隐隐透出一点光亮。
“我回来了。“沈慕试探着高声说道。
“哎。“姜芜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人,在家。
沈慕满心狐疑地换着鞋子,她听到脚步声,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沈慕顺势抬头去看……
就见姜芜捧着一支蜡烛,微弱摇曳的橙红色烛光映衬在她的脸上。
“回来啦?“姜芜还笑着,看上去莫名诡异恐怖。
“啊啊啊啊啊!!!“
瞬间,房间里尽是沈慕的惨叫声。
第89章
“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摸摸毛、吓不着。“这已经是短短几分钟里,姜芜数不清第几次笑出声来了,“你还怕黑啊。“
沈慕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压惊,没好气地对姜芜道,“我不仅怕黑,我还怕鬼,女鬼,漂亮女鬼,差点把我的心肝胆都吓破了,你这是在家里搞什么呢。“
姜芜只是笑笑,将刚刚开启的大灯重新又关掉,复又点燃了手中的蜡烛,捧到靠近脸颊的位置,阴森森地笑了两声,“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沈慕觉得一双无形的手又扼住了她的小心脏,她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
她看着烛火中姜芜有些诡异的笑脸。
惊喜?惊吓还差不多吧。
姜芜开够了玩笑,便也不再逗她,只是一手拿着蜡烛,一手牵着沈慕离开门口。
“等它们都亮起来,你就不会怕了。“姜芜笑着捏了捏姜芜的手掌。
它们?
沈慕很快捕捉到了姜芜口中的这个字眼,很快她就看到卧室的瓷砖上被姜芜摆放了许多蜡烛,随后就见姜芜走过去,蹲下身,一支一支将蜡烛点起来。
星星点点的烛光最终汇聚到了一起,光源多起来,房间里也就亮堂了不少。
姜芜将所有的蜡烛都点亮,便抱着膝盖坐在了一旁。
“我今天收到了从帕斯顿寄来的相册,这里没有大海、沙滩、更没有能够彻夜燃烧的篝火,我能送你的就只有这些,几盏烛光。“
微弱的一株株火苗,簇拥在姜芜的身旁,沈慕什么也没说,直接上前一把将姜芜从地上拉起来。
“哎,小心,碰倒的话可不得了……唔。“
姜芜的唇直接被沈慕用力吻住。
这个家伙,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家伙,她确实完全不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不记得自己曾经那么勇敢地拉住过一个小女孩的手,不记得自己救过置身无底深渊边摇摇欲坠的小沈慕。
可她爱我,沈慕想,姜芜她以最赤诚、最坦率、最真挚的态度爱着自己。
记得不记得那些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沈慕此刻就只想吻她,吻到她求饶,这一页就算揭过了,从此她再也不会提起。
“唔,唔唔。“姜芜觉得自己就快要憋死了,她想躲,可沈慕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死死扣着她的脖颈,让她想转个头都不行。
姜芜挣扎的幅度渐渐大了起来。
沈慕的唇离开了那么一刻,不是因为想放过姜芜,而是为了说句话。
“求我。“
姜芜都愣了,这什么霸总剧情,“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