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帝殇心中不解,暗地里转着眼睛小心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俊逸的面容,逼人的威势,与他在古戒中看到的一模一样,但这个男人现在显然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声音也不似先前的沧桑,回想起在戒指中这个男的说的自己曾经是统治一方的霸主,想来这就是他一万五千年的样子吧,原来,自己现在是在一万五千年前。
“吾儿在想什么,可否道于君父听?”男子伸手去抚帝殇的头,被后者下意识地避过,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留意到男人手上竟然没有带古戒!帝殇忙低眼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发现那根洁白修长的无名指上果真套着枚奢华古朴的戒子。
他抬眼看着那个因为被他躲开而有些尴尬的男子,身体的记忆告诉他,这个男的叫帝祟,是他现在的君父,对他也很是照顾,帝殇对父母之情本就没有一丝期盼,也就不在乎什么照不照顾了,于是毫无心理压力地开口唤道:“君父。”长期不说话使他的声音有些哑,可也是异常好听的,充满着少年人的清朗。
“……你喊吾什么?”明明只是一个正常的称呼,帝祟却是在瞬间眼中都荡上了激动与惊喜。
对于他的反应,帝殇自然理解,料想一个十年没开口说话的孩子突然管你叫爹,这换成谁也都会激动的,帝祟这样已经算是很沉稳了,但若是这人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换了个芯子,十几年无微不至的照顾都打了水漂,怕就不是这种感情了,帝殇心中慨叹,又稳稳地喊了一声:“君父。”
帝祟这下直接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连声说了三个“好”字,声音都有些颤抖:“皇天不负有心人,来人啊!赏!都赏!”
跪着的一干人额上冒足了冷汗,这时听到帝祟说赏,都是粗粗地松了口气,连连磕头谢恩。
他们所做的这一系列事在帝殇的眼中都像是耍猴一样,他看不懂却也要跟着乐呵,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直至帝祟突然想起来慰问他的时候,帝殇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君父,我想自己待会儿。”他说完这句话心下立马紧张了起来,自己并不清楚帝祟的性子,而这里也不是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帝氏,万一上面的这位会错了自己的意思,或是被看穿了马甲,他岂不是又要一头闷到戒子里了。
不过帝祟显然比他想得好说话,只是欣慰地瞧了他一会,就柔声地说道:“行,吾儿先休息会儿,君父晚些过来看你。”他说完就转身离去了,直至门口,帝殇还能听到“君少无碍”,“……放人”,“……去看帝妃”等等的话语。
屋子里跪着的人一直等到门外的声音散尽才敢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小心翼翼地看着帝殇,等待着命令的发布。
“都下去。”本就是施号发令惯了的人,帝殇说起这些来自然也毫无压力,他看了看那个自己刚刚苏醒时见着的小侍女,随手一指道:“你留下。”
“啊?……”那女孩显然吓得不轻,忍不住小小地呼了一声,似是想到这样失了仪态又赶忙低下头,连声应道:“是,帝少。”
其他人都迅速地依令退下了,走之前都或多或少地撇了一眼那个小侍女,担忧者有,疑惑者有,幸灾乐祸者有,更有不知名的妒忌眼神,但这些都和现在的帝殇没有丝毫关系。
他略略打量了一眼被自己叫住的女孩子,满不在意地问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惊得一颤,诺诺地说道:“回,回帝少的话,贱名阿白。”
“阿白……”这是人名吗?帝殇听得皱起了眉,不假思索地评价,“真难听。”
被人嘲讽自己的名字是多么伤自尊的事啊,女孩肩膀委屈地抖了抖,却不敢反驳,只能小声地应道:“是……帝少。”
帝殇自问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依旧无波无澜地看着她,淡声吩咐:“你抬起头来。”
女孩一怔,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敢把脑袋抬起来,眼睛却不敢去看床上的人,她长了一张圆脸,相貌说不上多出众,但是属于耐看的类型,也许是年龄小的原因,她的眼睛看起来很干净。
帝殇只是粗略地瞟了一眼就不再看了,他的审美向来很高,像这个女孩这样的也只是勉强能入眼罢了,他伸手扣了扣指上戒子,不带任何感情地问道:“今年多大了?”
“回帝少,俾子前些日刚满十二。”
“进宫多久了?”
“约……约摸五年了。”
“家住何方?”
“洛,洛城,平儿村……”
“可还有其他亲人?”
“……没有了。”
帝殇连着问完了,似是十分满意地眯了眯眼睛,轻声说了一句:“很好。”
“帝,帝少?”女孩不解,抬眸看了帝殇一眼,顿时愣住了,心中止不住地感叹:帝少生的,可真是好看啊……她一时着迷便忘了移开目光,直到帝殇有意地轻哼出声才知道犯了大忌,慌忙跪下求饶,“帝少恕罪,俾子无心冒犯。”她双手紧紧攥着,怕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墙衣。”
“……嗯?”女孩发抖的身子一颤,很是不解这位高高在上的主子又想干什么。
帝殇难得耐心地解释道:“以后你就叫墙衣,取自杏出红墙伊人笑的同字。”
“ 杏出红墙伊人笑?”墙衣在心中默默念着,这是个好听的名字,可将女子比作红杏,是否暗喻她为人轻浮呢……但不论她对这个名字有何不满,主子赐名就是莫大的荣幸,她要做的就只有接受,女孩,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墙衣红着眼眶说道:“墙衣谢帝少赐名。”
帝殇只当她得了新名字心中激荡,便没有往其它地方想,他现在虽然说是吸收了这个身体原先的记忆,但毕竟还是对现在的现状不甚了解,这个女孩没有什么背景,又是个胆小的稚子,正是他接触这个世界最好的媒介,帝殇想通了这些,轻轻勾起了唇角,好心情道:“起来吧,本少问你几个问题。”本少,这该是这个身体对自己应有的自称。
墙衣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恭声说道:“帝少请问,俾子定知无不言。”
帝殇看了眼方才帝祟消失的地方,悠悠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本少怎么了?”他说话的语气很笃定,根本不会让人看出他其实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帝少恕罪,俾子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只是听他们谈论……”墙衣突然吞吞吐吐地有些不知说些什么了,看到帝殇又把眉头锁了起来,吓得魂儿一飘,急忙接声道,“帝少是在做了法事之后就一直昏迷,这几日帝君找了许多医师都没能让您苏醒。”
这话是对的,本体都作古了,上哪苏醒去啊。帝殇心中好笑,接着问道:“法事?什么法事?”
“不瞒帝少,因帝少幼年得了怪病,一直不得医治,新帝妃辛苦找来界中法使,望为帝少祛除缠绕多年的瘴气,不料帝少自前些日经过法式之后就陷入了昏迷,今日更是……更是呼吸微弱,险些……”墙衣低着头,下面的话不敢再说下去了。
“是差点死了吧。”帝殇无所顾忌地替她说了,心里又默默补了一句:其实是已经死了啊。
“你以后就跟着本少吧,不必贴身侍候,管着下面的人就行了。”主要是烦心的事他懒得管。
可墙衣不这么想,只觉得自己竟然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就飞黄腾达了,简直不可思议,呆愣了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半晌后才后知后觉得急慌慌跪下谢恩。
“你退下吧,本少休息一会。”
“是。”
墙衣低着头走后还小心地掩上了门,帝殇单手枕在脑后,盯着头顶上奢华的帐子出了会神,之后将左手缓缓举到眼前,看着无名指上至今都毫无动静的古戒,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这次是摊上大麻烦了……
第4章 雪域遇缘
在帝君帝祟的统治之下,云幻界的资源总是较之其他地方要多一些的,连带着靠近界边的土地上也种植上了成片的稀有红木,入秋的天里,凋落的叶子铺了一地,轻快的马车迅速驶过,碾起了阵阵的泥土清香,美好的让人恍惚。
帝殇此时就坐在这辆马车中,右手拇指摩擦着手上的古戒,思绪漂回到出发之前。
“吾儿如今已经康复,修炼之事便不可再耽误了,尔为云幻陆之储帝,更应该做好表率,强者为尊,是这个世界生活的法则。”
那天过后仅第二日,帝祟过来看他的时候就说了这一番话,可见这个世界果然很重视灵力的强弱分差,不然帝祟又怎么会如此催促,帝殇想了想,当时自己是这样问的,
“既然是强者为尊,又怎么不让天翰来继这个君少的位置?”帝天翰,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比现在的自己小了一岁。
帝祟当时不经意地皱了下眉,斩钉截铁道:“不可,有吾在一日,云幻界的帝少就只能是你。”
……
马车车轮压到一个凸起的石块,车身猛地一晃,帝殇的思绪又漂了回来,不论他怎么想,帝祟的那番话他还是无法理解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个老古董的偏爱也太明显了。他的手指轻轻划过脸庞,心下又是一轻,好在这张脸长得跟他少时一样,不然自己可少不了膈应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