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梨子既是名贵药材的种子,不用问他也知道一定极为难得。毕竟即使是张玉凉贴身佩戴的贵重玉璧上也才镶嵌了三颗,而这一条手串足足有四十九颗,也不知张玉凉费了多少功夫才将这手串做出来。
不过,令程澹动容的并非手串的珍贵,而是凝结其中的张玉凉的心意。
程澹想,或许自己从前所有的孤独冷清,只为将运气用在与张玉凉的相遇上。
“喜欢就好。”张玉凉一手搂着程澹,一手取下烧开的水壶,慢条斯理地说着甜到黏牙的情话:“过去从不觉得自己所得贫瘠,遇到你之后,我却连将天下双手奉上都觉寒碜。”
程澹抬起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强装正经地调戏回去:“我不要天下,我要你。”
张玉凉轻笑出声,低头亲了亲他的唇:“现在,我是你的了。”
程澹甜得心头隐隐作痛。
……
除夕夜,远在张府的盈风派人送来她亲自做的饭菜和饺子,附带一封写满了调侃张玉凉的文字的信笺。
盈风身处城内,自然听了不少张玉凉与他家小书童的“风流韵事”,这是特地逮着机会糗兄长一下,顺便向小书童本人问了问好,善意全都写在了纸上。
小姑娘性情温柔,自家兄长喜欢的,她也喜欢,断然不会做那棒打鸳鸯之事。
因盈风送来了饭菜,张玉凉便没有在临初居的厨房点菜,而是和程澹一起吃盈风做的菜肴。
菜虽不多,但两人原本胃口就不大,加上有盈风的心意加持,这顿年夜饭倒也不显得寒酸。
酒足饭饱之后,张玉凉给程澹削了两颗苹果,泡了壶茶,二人坐在廊下,边吃茶果,边看星星,互相依偎着等待新年到来。
“张玉凉,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我想听。”程澹扯扯张玉凉的袖子,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的小时候……好像没什么可讲的。”张玉凉抿了口茶,在袅袅茶烟中回忆过往,无奈一笑,“我能记起的只有一些零星片段,皆与我母亲有关,也不是什么趣事。你若想听,我便拣两件说说。”
程澹用力点头,为了听得更清楚些,还抱着果盘往他身旁挪了挪。
“约莫是六岁时候,母亲带着我去了北面的一座矮山上寻访故友。”说起与母亲有关的往事,张玉凉唇角微扬,笑意温柔,“我记得那是个和团团你现在一般年纪的小姑娘,穿着白衣,戴着缀纱的斗笠,乍一见清冷脱俗,犹如世外仙人,但其实是个很有趣的孩子。”
程澹往嘴里塞了一块苹果。
“初见时,她如惊鸿而来,身姿渺然若云烟,极为优美。”张玉凉笑意渐深,“可当她轻盈落地的刹那,不知踩到什么,脚突然滑了一下,竟结结实实跌了个狗啃泥,斗笠都摔飞了,好不狼狈。为此,我连笑了她三日,她好长一段时间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
随着他的讲述,程澹脑海中浮现出一位超凡脱俗的大美人忽然摔个四脚朝天的画面,也笑了起来。
“那后来呢?”程澹抓着张玉凉的衣袖追问。
“后来,为了不让我继续笑她,她便取出她师傅留下的龟甲,说要替我卜一卦,就卜姻缘。”张玉凉眼含深意地注视着程澹,“她学艺不精,连卜两次皆无所得。到了第三次,她烧灼龟甲时不慎错手,却机缘巧合地得了一卦,卦象一解,是个‘缘’字。”
“缘?”程澹不解。
“缘,取缘分之意,虚无缥缈,不可捉摸。她说,我的姻缘牵系在一个存在而又不存在的人身上,要我不必强求,顺其自然。”张玉凉的手轻轻抚过程澹的眉眼,动作看似轻佻,其实满是珍惜之意,“那时我不懂,如今我懂了。”
小姑娘的卦辞,与小道士的提点何其相似?
“母亲临去前,拉着我的手,将小姑娘的话又同我说了一遍。”张玉凉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忧伤,“我母亲信道,心境超脱,却也堪不破情字,一生受尽冷落。但她并不委屈,也不希望我替她委屈,还说,等我遇到小姑娘口中那个存在而又不存在的人,便能明白她的心情。”
存在而又不存在……
程澹明白,这个形容指向的正是自己,却又莫名有一种不真实感。
原来他和张玉凉的缘分,早在那么久之前便有人预见到了。
“现在,我当真明白了。”张玉凉伸指点了点程澹的鼻尖,笑道:“能有一个人放在心头单纯地念着,也总比胸中装满了各种心绪念头,却似满实空来的好。”
程澹主动靠过去抱住他:“你心里明明装着一大堆东西,是我孑然一身,单纯地念着你。”
“你都念着我了,怎会孑然一身。”张玉凉拍拍他的后背,“我只是比较幸运,能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等来你。”
虚无缥缈的缘分,终究是兑现了。
茫茫夜空中蓦然绽开一朵烟花,灼热地燃烧放光,而后心满意足地任由余烬飘散,为寂寞的星辰装点了一瞬间的繁华。
这一瞬间,对于很多人而言,是莫大的幸运。
正如程澹之于张玉凉。
“团团。”张玉凉附在程澹耳边,微笑着说道:“新年快乐。”
程澹也弯起眉眼:“新年快乐,张玉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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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踏红
春闱将近,张玉凉越发的忙碌起来。
不仅每日读书不辍,还要经常奔走于京中大儒住所,既是接受他们的提点,也是为即将到来的考试做最后的准备。
用程澹那个世界的话来说,张玉凉现在已进入了冲刺阶段。
不过,忙碌归忙碌,有一件事张玉凉还是要去做的,那就是为盈风送嫁。
盈风的婚期在二月十五,正好是春闱前一个月。
元宵过后,张玉凉开始张府、临初居、大儒居所三头跑,早上替盈风的婚事奔走,下午和晚上与长者们探讨经书典籍,只有夜里休息时才会回临初居。就这,他百忙之中还能抽空安排好程澹方方面面的事宜,还让人找了不少有趣的东西给程澹消遣,可以说把时间利用到了极致。
也因此,虽然这些日子以来,程澹每天能见到他的时间不多,但并不觉得孤单。
毕竟他花了三天都没能解开张玉凉送的九连环,现在正斗志昂扬地与其做斗争,哪有功夫想别的事。
这天上午,好不容易拆开九连环前两环的程澹正摩拳擦掌地准备拆第三环,张玉凉又派人送来一样东西,这次是一个外型平平无奇的机关盒。
自从知道程澹喜欢这类做工机巧的玩意,张玉凉送的礼物便全都变成了各种各样的机关器物,九连环是其一,也是其中最复杂的一样。
程澹于机关术一途无甚了解,只是单纯享受千辛万苦解决困难的成就感,而这种成就感,机关造物能够最大程度地提供给他。
但九连环确实太难了,在不知窍门没有攻略的情况下,程澹可谓是费尽心思才勉强找到一些拆解的感觉,久而久之,兴趣自然有所消解,这个机关盒送来的时机刚好。
张玉凉把程澹的心思揣摩到了极致。
放下九连环,程澹拿起机关盒,兴致勃勃地开始研究。
机关盒是不规则的六边形,以数块木片组成,外表却浑然一体,甚至连一丝拼合后的缝隙都看不到。除此之外,并无多少出奇之处。
程澹放在耳边晃了晃,盒子里传出几声碰撞的轻响,里面的东西想必才是张玉凉的礼物,盒子只是个添头。
思及至此,他更有拆解的动力了。
将所有事情都抛在一边,程澹专心地琢磨解开机关盒的方法,连午餐和晚饭都是草草对付着吃了几口。
他不通机关术,却有许多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误打误撞之下,倒还真让他找到了破解机关盒的手段,经过好一番折腾,终于顺利打开了盒子。
顶部组成正三角形的三块木片犹如花瓣徐徐展开,露出里面装着的物品。
只见在一片金丝绒锦布上,静静躺着两只玉雕的猫。这两只猫一大一小,亲昵地依偎在一起,几乎是照着程澹除夕那日赠他的简笔画雕琢而成。
玉雕用的是暖玉,触.手生温。旁边放着一张纸条,上书:得画赠玉,聊表心意。
程澹乐得见牙不见眼,拆下腰间佩戴的玉璧,将猫玉雕挂了上去。
正当他低头调整玉雕位置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清冷的香气与温暖的体温一并萦绕而来,他的大脑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已经熟练地放松,倚进这个熟悉的怀抱。
“你回来啦!”程澹枕在来人的肩头,“不是说要去见见你未来的妹夫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三日后便是盈风出嫁的日子,张玉凉这个傻哥哥整日忙前忙后,生怕自己的宝贝妹妹被张家那群趋炎附势的人慢待了,甚至特意抽出时间与他的妹夫见了一面,再度为自己本就坚不可破的“妹控”名声添砖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