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难过是控制不了的情绪,殿下。”
“那你的难过是因为薛将军的死吗?”
薛麟低垂着眼,话里有浅浅的鼻音:“算是吧。”
“这是个很复杂很难说清的情绪。”薛麟看向沈愿,与他四目相对,“我的难过是因为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殿下你知道吗,我父亲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如果我见到他最后一面,他大概会忍着疼对我笑,叫我以后好好读书照顾好自己,还会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抱歉以后照顾不了我了。他没交代这些话,肯定不会安心……”
“我难过还因为这么多年他一直为母亲的死对我感到愧疚,我们聚少离多,大家都习惯了,我也从来没有认真说过我其实一点都不怪他……”
“我难过还因为我因为他享受着尊位,过着平民百姓过不了的生活,却从没嘱咐过他添衣保暖这种小事……”薛麟说着,又捂住眼睛,泪水渗过指缝,“我从没说过爱他,现在我想说,他听不见了……”
“我没有家了……”
远处灯影幢幢,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那些醉醺醺的身影扭曲着,变成恶鬼,咀嚼着这个失去父亲的少年的悔恨和苦痛。
一切的语言都太无力,沈愿拍了拍他的肩膀,陪他在池边坐着。
两人都沉默无言,夏夜的风微微凉,荷花也开的很好,风一吹,就开始摇曳。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麟站起来,沈愿随着他,送他回住处。两人一路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分别的时候,沈愿原想说些安慰的话,一个猝不及防,薛麟突然抱住了他。
很短的一个拥抱,只是一个呼吸交错的时间,在沈愿推开他之前,薛麟松了手。
“殿下,谢谢你。”
月光下,少年的背影再不似当年的意气风发,沈愿才恍惚着,第一次有了时间的概念,他还记得,最初见到薛麟的时候,少年鲜衣怒马,眉眼都在发光。如今,已经顶天立地了。
沈愿站了很久,回寝殿的时候依旧在想薛麟说的话,没等他想明白,就被一个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
掀起眼皮一看,是很久很久没见的沈祈。
薛平战死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位世子的反应,沈祈想的多些,薛平一死,他的所有必定是薛麟继承的,天子不厚道,人家丧葬刚刚办完就拉着犒赏军士,原想着沈愿作为太子必定会去同这些武将打个招呼,自己正好有机会去找薛麟,假装偶遇,互诉衷肠,成功搭上这条线。
只是找了半天,也不见薛麟的身影。
沈祈也想过,沈愿会不会去也去找他,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沈愿和姜行止的那点破事,他是一早知道的,也偶尔有风声说两个伴读,沈愿独独偏心姜行止,这么多年,一旦有外出的任务,也必定是薛麟去的,由此可见,沈愿和薛麟确实不亲近。
万万没想到,他没碰上薛麟,先遇上了沈愿!
沈愿看他一眼,沈祈惯会装,这么多年都没崩过人设,明明心里恨得要死,还对他低眉顺目的行礼。
沈愿收拾他都提不起劲儿,略一点头,和他擦肩而过。
反正他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成功破坏了沈祈勾搭薛麟的线,至于其他的,随沈祈折腾吧,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沈愿如今尚且不知,自从他截了沈祈和薛麟的线开始,剧情就全线脱离了原来,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
仅仅七天,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还有一个月才反的齐国突然就举兵进犯,北边爆发了农民起义,各国开始坐不住,纷纷称王。
战争一触即发,与此同时,沈愿还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纪国世子姜行止的婚书。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更得有点慢呜呜,这两天耳洞发炎(不知道为什么我都打了快一年了,原本好好的)疼得要死,又恰逢生理期,感觉自己已经是个废银了。
今天吃鸡还被闺蜜吐槽,不过我get到一个新技能,观战谁谁必挂哈哈哈哈哈
这章其实是想写写薛麟的生死观给沈愿带来的影响,也是让他后期心态转变的一个引子,结果配着bgm把我自己写泪目了哈哈哈哈,生死观我觉得其实蛮难写的,而且仅代表个人观点,宝宝们不喜勿喷么么,后章开始应该节奏会快起来的。
宝宝们早点睡觉,尽量少熬夜,每天都要做元气精致的小仙女呀么么么~
最后惯例求收藏求评论(打个滚),安利一波bgm:菩提偈,就……我发现很多影视剧的歌都很好听(咬吸管)
第56章
沈愿最近忙的脚不沾地。
从大约十天前,也就是他收到姜行止婚书的那天开始,天子突然病重。薛麟请命,领着他父亲的旧部,在第二天去了北边平乱。
薛麟一走,宫里唯一有兵权又与沈愿有直接联系的人不在了。宫里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沈愿甚至还没来记得及感慨姜行止拔那啥无情的速度,就收到了他父王病重,命他监国的消息。
王后觉得事情不大对,带着沈愿打算去看看他父王,却被拦在门外,说是天子现在的病不能见风。
这什么扯犊子的理由。
沈愿掸掸衣角,环视一圈,发现守在宫外的侍卫都是些生面孔,想了想,他大概就明白了。
侍卫神色傲慢:“娘娘和太子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他说话时,着重强调了“太子”二字,语意玩味。
王后平时还好说话,一扯到沈愿登时就护犊子护个十成十,她当即不乐意,倒竖柳眉,刚想说什么,就被沈愿拉住了袖口。
顺着沈愿的目光看去,竟是许久不见的淑美人和沈祈。
淑美人是个骄横的,仗着有几分紫色日日就做着母仪天下的梦,这几年的冷宫生涯重挫了她的锐气,但骨子里的尖酸刻薄还是改不了。
她这会儿正得意呢,心情就像以前二叔赌赢了酒钱一样,通体舒泰。
淑美人想,以前村口给人算命的王婆说的是真没错,她就该是天生的富贵。她算是明白了,嫁得好不如生个好儿子,看看天子那个老不死的,现在还不是病歪歪地躺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可是看看又有什么用呢。淑美人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到头了王位还不是她儿子的。
看看沈愿母子那个样子!
“王后娘娘!”淑美人自觉如今时不同往日,话里话外也开始拿腔作调,“今日怎么都在这赶上了。”
“娘娘您进不去吧?”淑美人看了眼禁闭的宫门,明知故问,“要不我帮您求求情,让您远远地看上一眼?”
王后就是再蠢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什么也没说,眼神都不带偏半分地扶了扶发髻,偏头跟沈愿耳语一句,转身就走。
淑美人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都蒙了,好半天才记起来发火,她那眼神什么意思呢?当她不存在?
沈愿也有点意外,连连看了王后好几眼。
“看什么呢?”王后没好气地说,“真以为我会跟她吵啊?”
沈愿摸了摸鼻子:“母后气度不凡,怎会跟她一般计较。”
王后知道沈愿是捡些好听的说讨她开心,还是忍不住扬起唇角。
已是夏末了,风吹来都有几分秋意。王后心里一直有份不安,就像被人倒吊在半空,她放慢了脚步,转头看沈愿。
以前圆滚滚的儿子如今已经比她还高了,沈愿的眉眼像她,走在一起一看就是母子。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愿儿再也不是肆意跟她耍性子的小孩了,他变得越来越像个太子,像个合格的储君。
“沈愿,”王后很少会连名带姓地叫他。
沈愿顿了顿,正了神色:“母后?”
“我心里不踏实,”王后停下来,按了按胸口,“你记住,如果真的出事了,你不要妄动,宫里谁都可以有事,你不行。”
“母后……”
王后打断他:“你去找薛麟,甚至姜行止,但一定不要让自己落入险境,明白吗?”
沈愿不知道王后哪来的预感,下意识地安慰她:“母后,您别多心。”
这哪还是她多心?王后苦笑一声:“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虽久居深宫,却也不是傻子。刚刚我难道真不愿和那个贱妾计较?”
王后拍了拍沈愿的背,眼角的细纹昭示她已不再年轻了:“我是怕他们为难你啊……”
沈愿心里微微一动,王后从他长大,就很少做这样哄孩子一般的动作,他心里涌现出些许莫名的情绪,面上却不动声色,将王后送回了她的寝宫。
沈愿转头就和1221商量着剧情。
如今天子手上的兵力都调度去平乱了,薛麟也走了。沈祈趁机勾结外敌,将宫里的侍卫半数调换,软禁了天子。
不过有一点,沈祈还真没撒谎,天子确实是得了病,这病,和他也有脱不开的干系。
看来沈祈这次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干的这事。
同样是儿子对父亲……沈愿想起薛麟再想想沈祈,不有感慨这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感慨归感慨,沈愿还是加紧时间给薛麟写了信,大概描述了宫里的变故,并让他联和另一外派平乱的禁军首领谢将军赶快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