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王后在收到了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的小侍从递交的报告,气的摔了杯盏,扬言要砍人家的脑袋。最后实在无可奈何,只让小厨房做了些补气血的药膳,吩咐给沈愿送去。
不过药膳做了也没用,沈愿醒来时,就发现姜行止不见了,一问,便匆忙穿了衣裳去大殿了。
与他同行的还有薛麟。
薛麟的父亲薛卫正在西北的戎国平乱,如今诸侯各自称王,心思异动的更不在少数,薛平是寥寥几个还愿拱卫王室的诸侯中实力唯一能与纪国抗衡的。
戎国与纪国已是明目张胆地勾结,戎国这次叛乱,五名大将中有三名是从纪国调度的。
沈愿知道这个剧情,在原剧情中,薛麟就是因为这次的事彻底成长的,薛平在反乱中落入敌军的陷阱,不幸殒命。天子为其哀痛却无力再与纪国开战替薛平讨一个公道,只对其追封厚赏。死人当然收不到这些,于是这些赏赐便顺理成章的分给了薛麟。
两人同时到达大殿。
使臣和天子明显已经谈妥,行了个不甚规矩的礼便跟着姜行止走了。
沈愿和他擦肩而过,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姜行止却目不斜视,半垂着眼,眸光冷淡。
下一秒,沈愿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他们的互动薛麟都看在眼里,只是他现在对姜行止的心情复杂的很,于情于理他应该和姜行止打个招呼,只是前线他的父亲真和纪国的附属国开战,而自己……
薛平不再去想。
***
天子看见沈愿还挺高兴的,多日紧锁的眉头随着姜行止走出大殿也松动了不少。
看到沈愿身后的薛麟,他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过来。”他招呼薛麟。
薛麟依言。
“当真虎父无犬子。”天子拍了拍薛麟的肩膀上,说了些夸赞薛平的话,又提及了薛麟当年平灾荒的功绩。
薛麟宠辱不惊,一句“过誉了”一句“不敢当”来来回回说了好多遍,看的沈愿都着急了。
他头一次受到这样的冷待,茶都换了两盏了,这两人还没说完。
“父王。”沈愿掀了掀眼皮,看他父王“您还是说说薛将军在战场的情况吧。”
天子微微收敛了几分笑,半晌才说道:“也是该让你们知道。”
他屏退了服侍的侍从,先说了说前线的情况,听到薛平被箭矢伤了右腿的时候,薛麟明显表情就不对了。
借着,天子又说:“……粮草一事经过商议,薛平还是要求水运,唯一能通达的那条河被戎国派了人受着,只怕行不通。前两天薛平传来战报,说打算一身诱敌,引开戎国看守的士族,再找人去抬粮草,只怕今日就要行动了。”
“父亲他腿伤未愈,如何以身诱敌!”薛麟坐不住了。
天子看向沈愿:“你怎么看?”
沈愿想了想:“儿臣也以为不妥。首先就是薛麟说的薛将军腿伤未愈,难以御敌,其次,薛将军是主帅,若他出了事……”
薛麟猛地看过去。
“一旦失了主帅,必定使军心动摇。”
“你说的这些本王都明白。”天子眉峰耸动,“薛平也是明白的。本王和你是一个想法,他信寄来的那天,我就回信说此计不妥,只是眼下还没得到回应。”
沈愿也默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薛平若执意要施行此计,怕是真的拦不住。
***
这边沈愿为薛平的事琢磨着,那边姜行止也颇为难做。
这么多年,虽然他做了质子,远离纪国,但一直与外祖和外祖为他培养的几位心腹有联系。
纪国的强盛与他外祖有密切的联系,这么多年的部署和经营,拥护姜行止的大臣日渐占了上风。他外祖不说一言九鼎,但他说的话,就算是纪王也要掂量掂量。
因此才有了姜行止回国这一出。
而让姜行止没想到的是,他人还和使臣在路上,他的婚书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送来了。
使臣是姜行止这边的人,见他脸色有异,上前解释:“世子,同您订婚的是陈家小姐,她父亲是朝中的中立派,如今正在戎国督战,待他功成回来,这身价可是要翻上一番,对您来说,可是百利无一害啊。”
“我还不需要出卖自己的婚事来拉拢势力!”姜行止气急,他明白外祖的志向不止于纪国之内,他想要的是整个天下,因此他走的时候都不敢在使臣面前表现出同沈愿亲近的模样。一来,是怕外祖知道了利用沈愿谋权,二来,他也不想太快把他们的关系暴露。
姜行止私心是想等他回国掌握了手中的势力,就连他外祖也不能干涉他的决定的时候,再为沈愿肃清外敌,告诉他自己愿意为他永不称王。
“婚书我不同意,你回去告诉外祖,不要安排我的婚事。”姜行止淡淡的说,使臣还想再说什么,看了看姜行止的脸色,又咽回去了。
过了大约七天,姜行止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回了纪国,时隔多年,这个国家早已不是他记忆里的模样。
而另一边,沈愿他们也收到了军报,和原剧情一眼,薛平还是坚持了原来的计划,陷入了纪国布置的陷阱,不幸殒命。他似乎早就考虑到了这个结果,临行前让军师胡晨全权做主。
拿回了粮草,胡晨临危不乱,在他的指挥下,不出五日,便成功击败了戎国,纪国救援的军队来不及调遣,只能赶紧调回了自己的将帅,眼睁睁等着戎国君王被割头放血。
不管如何,到底是胜了。王宫里的气氛明显松动了,天子心中有愧,给薛麟赏赐了不少,转眼,却又叫人顶替上了薛平的位置。
之后便是设宴为归来的将士们接风洗尘。
宴席上一片喧闹声,沈愿身为太子却意外地没有出席,他渐渐远离了那片喧嚣,借着月色四处张望。
沈愿快要失去耐心了,找了半天,薛麟到底藏哪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章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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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隔着喧闹的人声,薛麟坐在西北角的小花园里,旁边是一池静水,偶尔风过,吹起几圈涟漪,又被亭亭的荷叶拦下。
他坐的位置是池边的台阶,被茂盛的夏草挡着,沈愿来回两次才依稀看见他的背影。
“怎么坐这?”沈愿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薛麟一条腿屈着,手腕搭在上面,另一只手把玩着小石子,要扔不扔的。
他略偏偏头,看见是沈愿,没说话。
沈愿也就这么陪着。
很久,沈愿才听见他开口:“殿下,父亲……没了。”
他的语气竭尽可能的平和,嗓音却像被沙石磨砺过一样嘶哑。
“他是个英雄。”沈愿不会安慰人。不管是以前在灭世部做任务还是现在的任务,他见惯了太多人的生死,在他看来,死亡是所有人、物都会经历的一个过程,它不是终结,只是过程。
1221曾经告诉过他生命的艰难,那时他不懂,现在隐约明白了个概念,但还是体验不到。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薛麟。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动了薛麟,他转过头,动作很大:“英雄?他手握重兵身居高位依然为你们王室守疆卫土,现在战死沙场,在你们看来,这狭隘的两个字就可以概括他的一生吗?”
“沈愿,那是我的父亲!”这句话薛麟用的是几近吼的语气。似乎打开了一个阀门,一切翻天覆地的情绪得到了宣泄口——
“你们不懂,你们都不懂……”他哽咽着,大滴的泪顺着脸颊滑下,还没等滑落,就被他用手背抹去。
似乎觉得丢人,薛麟一手盖在眼睛上,语气像落单的幼兽发出的哀鸣。
“我父王……自母后走后就没有再立后,从小……我的一切都是他教导的,他上朝带着我,行军带着我,那时候我还没有他腿高,走累了,他就当着朝臣的面让我骑在他脖子上……”
“他是我父亲啊沈愿,他不是你们的英雄……”
沈愿静静听着,他的眼底清澈地映着月光,很柔和,也很漂亮。
薛麟情绪略微平和了些,他似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对沈愿发火,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
薛麟默了默,向东方的主殿看了一眼,那里的酒气和粗犷的笑声似乎就在耳边,又像隔了一个世界。
“可是你看……现在有谁记得他啊。”
沈愿只是看着,他的心情就像面前的潭水,薛麟的话在他心里投下了一个石子,轻轻地带了一圈涟漪。
“你们为什么会为死亡感到难过呢?”沈愿说,“所有人死后,都会重新变成数据,他不会痛苦,等到重新组合的那天,又是一个新的人。”
“人间的纪念和喜怒都再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薛麟愣了愣,他试着消化了沈愿的话。他说的大概是话本里投胎转世一类的意思吧。
薛麟说:“殿下,不管人死后会怎么样,没有人有资格说这个人间再和他没关系这种话,他曾经活过,这个人间有他们痕迹,而我们活着的人也会一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