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说过你不是个合格的王,你在乎每一个人的生死,当然这没什么不好,只是铭你要记住,从今天就要开始思考,如果有一天你将不得不面对牺牲的时候,你到底要怎么做。没有事情是可以两全的,尤其是在你这个位置上,天下大势分分合合是常事,但是我希望至少不要毁在你的手里,不要毁在我交付出去的你的手里。”
北疆王的声音中干涩平静却又有些沉痛,他说自己是个自私而又冷漠的人,但是谢庭寒却在他的话语里感受到了他对于北疆深切的爱,那种爱超脱了他自身的情感,甚至超脱了他自己的生死。
床上的人突然缓缓转过了头朝着谢庭寒的方向看了过来:“我相信拓跋旭的话应该是有几分真的,不过我也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你是个良善的孩子。不管你这次来北疆到底是为了什么,希望你一直记得拓跋铭他是真的将你认作了他仅有的亲人,不要辜负这段亲情。”
谢庭寒心里一颤,然后缓缓点头。
前北疆王说完也没在意谢庭寒到底听没听进去继续断断续续的道:“我死后……我死后把我一把火烧掉,然后把我的骨灰从天奉山的山顶上撒下去,其他的我也不需要什么了,找一套我生前的衣冠埋在天奉山的山顶,这样就可以了,就可以了……”谢庭寒似乎在最后听到了一声叹息,但是他也不确定那轻轻的一声气音到底是北疆王的叹息还是这帐子里吹进来的风声。
送葬的那天是北疆近3个月来第一次的阴雨绵绵,没有大规模的送葬队伍,只有少数几个沾亲带故的人,北疆人不像云起人一样喜好精致的生活,北疆人没有打伞的习惯,所以即使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也没有一个人头顶上顶了伞。
谢庭寒跟在拓跋铭的身旁,手里捧着一个木箱子,里面是北疆王死前最后身穿的一套衣服。谈静流因为身份不太合适,所以没有跟来。天奉山是主城里最高的一座山,在山顶上往下看能够看到这个北疆主城。
因为下了雨,所以山顶的道路变得更滑了一些,一行人小心的走走停停终于是在中午之前爬到了山顶。
众人爬到最高的山顶之时,山顶上已经竖起了一块石碑,但是那石碑上的文字却不是北疆王提前写好留给自己的,因为上面写着——长兄拓跋宏之墓,而在这几个字的旁边还有一竖排的小字写到:我要你看这山河犹在,我要你看这永世长存……
谢庭寒突然感觉鼻子一酸,掩饰性的转过头去,就看到拓跋铭的眼眶也红了起来。想来拓跋铭也知道了为什么前北疆王要把自己的骨灰和衣服葬在这里。
这里也是拓跋宏的衣冠冢,前北疆王虽然一直说着拓跋铭不适合当王,拓跋铭会带着北疆走向灭亡。他知道拓跋铭的性情,也知道北疆和拓跋铭以后将要要面对的挑战,他怀疑拓跋铭却也相信拓跋铭,相信北疆可以永世长存,可以万古不朽。
所以要在这天奉山最高的山顶上看着他的北疆,也要让不相信他的拓跋宏看着这北疆。
拓跋铭一步一步的走到山顶边缘,缓缓打开了骨灰盒子,右手慢慢的伸到了盒子里抓起一把灰色粉末,慢慢的扬在了雨幕中。潮湿的空气让骨灰无法肆意的挥洒,最后拓跋铭连盒子一起朝着山崖的外面扔了出去。
既然他想飘散在这北疆的四处,那么就圆了他的梦吧。
回去的路上谢庭寒一路无话,这个他只见过两面的北疆王让他记忆深刻。
即将进城的时候恍恍惚惚之间,他似乎看见一个人身着白衣迎着雨幕静静的站在城门前。欣长纤瘦却不羸弱,身着月白长衫的人像是一个发光体一样照亮了这阴暗的阴雨天。
谢庭寒赶紧快走几步迎了上去:“这下着雨你出来做什么。”说着就着急的把人往城里拉。
谈静流看着他那个样子也是好笑,略有些无奈的道:“你当我是小孩子吗?还是柔弱的女人,淋了几滴雨就能生病?”
谈静流这话也没毛病,谢庭寒也感觉自己的确是有点太紧张了,不过也没办法,在谢庭寒心里谈静流好像一直都这么偏柔柔弱弱的,明明刚见面的时候他还觉得那人深不可测有点老谋深算的意味,现在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觉得谈静流这个人需要好好的保护起来。
可能也是因为谈静流经常在他面前示弱的原因?他总认为谈静流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
谢庭寒抽了抽眉毛,他今天还是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可能进了谈静流给他挖的漩涡里。
“怎么了?”看着谢庭寒抽搐的眉毛和嘴角,谈静流突然有点看不懂谢庭寒到底在想些什么了,但是大体上也能预料到可能也不是好事。
所以赶紧自顾自的打了个喷嚏:“阿嚏。”然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刚刚还说身体好着呢,结果倒是有些头晕了,看来好像真的是有点感冒了。”
“……”谢庭寒一脸无语的看着他,满眼写的都是:你丫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张破嘴,昨天还说今天最好工作上的事情不要找我,结果今天大周六的从早上9点工作群里就没停过,一直到晚上10点,比平时工作日都热闹,一直不停的被cue,做了一天的表格,十几次想要提离职,但是看了眼钱包里的存款,默默的继续苟在了工作岗位上........也就写小说的时候感觉是在娱乐,希望大家以后都能摆脱现实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今天另一件难过的事情就是IG输了......啊,好难过啊,无心码字,感觉明天又是全天加班的一天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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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不相信谈静流真的着了凉,但是最后谢庭寒还是把人一把拉住然后带回了拓跋将军府。
“你真的着凉了?不是在框我吧?”谢庭寒坐在床前拿着药碗,一下一下的边吹边问。
谈静流身着里衣靠坐在床上,刚想开口就又咳了起来,本来他只是想要装装病,结果没想到倒是真的病了:“我倒是也希望是在骗你,可是事实上就是我病了。”说完又咳了起来。
看着那个人咳得喉咙都要破了的样子,谢庭寒赶忙把吹凉了一些的药碗递了上去:“诶诶,你快把药喝了,所以说下雨天的你做什么跑出去。”
谈静流闻言往上瞟了他一眼,凉凉的开口:“怎么的?我出去迎接世子爷,世子爷倒是还怪罪上我了?”头往旁边一偏,摆明了不想喝药。
谢庭寒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也有些尴尬,但是人家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还真不知道这话得怎么接。”所以最后也就是转移了话题把药碗又递上去了一些:“先把药喝了,不然病一直好不了就麻烦了。”
也不知道今天谈静流是怎么了,就是挑事儿的不想喝药,听到谢庭寒这么说直接挑了挑眉毛看着他:“世子爷这是嫌我麻烦了?那我还就不喝了。”说完人就躺回了床上把被子一盖不理人。
谢庭寒看着鼓起一个鼓包的被子也没法,只能好声好气的继续商量:“谈相爷,谈师父,谈公子,咱先起来把药喝了成吗?”
不过那个人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虽说谈静流有的时候的确会戏耍人,但是还从来没这么爱生气的时候,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谢庭寒突然有种错觉:“谈静流,你不会是害怕喝药吧?”
蒙在被子里的人明显一僵,不过又赶忙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淡定,从被子里出来抬头瞥了谢庭寒一眼:“真当我小孩子了不成。”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药却依然是没有喝。
谢庭寒略微无奈的看着谈静流在那里装作淡定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也的确就笑了出来:“行了,一会儿给你准备点蜜饯,药该吃还是得吃的。”说完也不等人家反应过来就直接把人拉了起来。
突然被拽住手臂谈静流也有些诧异,推搡着靠过来的谢庭寒,声音里都是抗拒:“我说了我不用吃药。”
谢庭寒倒是第一次看到谈静流如此孩子气的行为,被推了几次直接都被气笑了:“你真不喝?”
谈静流看着谢庭寒手里的药碗从未有过的坚决:“不喝。”
“喝”字刚刚落下,谢庭寒便一个俯身单膝跪在了床上,一手拿着药碗一手掰着人的下巴,仰头喝了一口药之后便口对口渡了过去。
谈静流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诧异了一瞬之后便感觉到苦涩的药味直窜进喉咙口,赶忙一个用力把人推开,因为动作有些剧烈所以转过头去的时候,猛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谢,谢庭寒!”喘匀了那口气,谈静流朝着谢庭寒的方向就狠狠瞪了一眼,不过因为咳嗽的原因,眼角还挂着没消下去的水光,实在是没有什么威慑力。
“听着呢,听着呢,来,把剩下的喝下去。”说着就又往谈静流的方向靠了靠,手举着药碗伸了过去。
谈静流用指尖擦了擦从嘴角流下来的药汁,抬眼眯着眼看着谢庭寒,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胆子倒是大了是吧,现在都敢强迫我了?”
谢庭寒举着药碗的手一顿,正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做的有些过份的时候便看到谈静流眼中那丝冷漠下隐藏着的侥幸和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