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舞清似乎有些急切地问道:“那此毒如何彻底根除?”
沈画骨讶异道:“根除,简直异想天开!我告诉你们,此蛊不可解!”
皇扶风锲而不舍问道:“那可有暂缓之法?”
沈画骨恢复漫不经心的神态,“好说,再找个人下蛊即可。”
皇扶风一脸的一言难尽,内心是在腹诽着沈画骨这庸医。
沈画骨似乎心灵感应到了,忙解释,以挽回他的一世英名,“我的意思是再找一只相匹配的异性蛊在另一个人体内种下,被种蛊的两人同房或是互饮对方鲜血,便可暂缓蛊虫发作。不过若是某一天一个人死了,另一人也定必死无疑。”
“而种下雌性蛊虫的人则更惨,雌蛊会产幼蛊,被种下雌蛊的人就要受万虫啃噬,所以,一般给仇人种的都是雌蛊,不过要是真被下这种蛊虫,不出几日必死无疑,哪有人会为了救人把自己的命搭上去,落得个尸骨无存的悲惨下场。”
皇舞清那日难得地安分,一直若有所思。
皇扶风脸上却是夸张的恐惧,对着沈画骨揶揄道:“我可不能惹你,我怕自己尸骨无存。”
“算你识趣……”
茶楼里,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
夜半,城南,忙碌的馄饨摊小贩收了摊子准备回家。
凄清的街上来了个面色苍白的青年,此人身着白衣,步伐拖沓滞缓,把胆子一向很大的小贩吓得不轻,扔下没收拾好的摊子就跑回了家。
直到第二天天亮,那小贩始终放心不下他的锅碗瓢盆,提着胆子早早来到了自己的摊子。
此时天已经亮了,那个白衣少年还没走。借着天光,他也才真正看清了那白衣人的面容。
那人清瘦的脸上已经泛着死白,嘴唇泛青,双眼紧闭,依靠在紧闭的医馆门前,似乎已经失了生气。
时辰虽早,但街上的行人已经来往不绝,这小贩也便壮着胆子上前打探。
凑近了才发现,地上的人还有生息,只是双眼紧闭,眉头深锁,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嘴角和手上都是鲜血。小贩本欲上前扶起这个可怜的人,只是突然冒出满脸杀气的士兵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做了。
他被那个士兵重重推着撞到那木门上,左肩被撞得一阵阵抽痛,那白衣男子才被这巨大的动静惊醒,那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眼,但却装满了绝望与哀伤。
最后,白衣人和他道了歉,给了他几锭银子,他也就再没任何怨言的走开了。
只是回到家才发现,他背后的衣服蹭了一大片血,他似乎才想起来,那扇门上似乎是有血迹的,“那人不会拍了一夜的门吧,真是个奇怪又可怜的人。”
这天,木门紧闭的医馆大门终于又重新打开了。
只是门前再没有了病人或者看美男的多情小姐,因为一大群士兵正守在门口。很久,里面才传来动静,似乎是压抑了很久的哀嚎声,不过很快又被重新压制了下去,更像是一种错听。
皇朝又变天了。
半个月后,新的一任皇帝登基了,这回,登基礼举行得很隆重浩大。
这日新皇登基,巡街游/行时,买馄饨的小贩喜滋滋上街花费半月前那白衣人给他的几锭银子。
不过在跪拜新皇时,他忍不住暗暗抬头看了新皇帝一眼,只是这一眼,把胆子一向大的他吓得一阵哆嗦,那舍不得花的几锭银子也在这万民欢呼的人潮里给丢了。
新皇帝很是仁德爱民,刚登基便亲下旨百姓免税两年,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除此之外,新皇倡导男女平等,只要有才,男女皆可入朝为官,且倡导一夫一妻制。偶有人跳出来反对,但很快就会被人数更多的附和声所淹没。
新朝新气象,百姓们迎来了一个好皇帝,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城南医馆医术高明的沈大夫不见了,听闻是四处游历救治各方病人去了。
深夜的御书房,这勤政爱民的皇帝批完了折子,常常会对着一封信发上好大半天的呆,在宫里伺候惯了的老太监细心地发现了这一点。
皇帝失眠了。
在某天皇帝不注意时,这老太监为排解皇帝的烦闷心情找点法子而打开了这一封信。
那封信的字迹狂放不羁,老太监在灯下眯着眼看了好大半天。
信的内容大致是:
我走了,不必试着寻我。
离开前,想给你讲个故事。
有个小女孩,出生在一个富贵人家,她从小就会做一个梦。
她总梦到自己从很高的地方掉下来,身体摔得残破不堪,然后被人指指点点,踩踏到尘埃里。
很不巧,他的父亲是个武林高手,且在他们家,三个姐妹都要习武,有武功高强的父亲教授,她的课业很扎实,唯独一样,她始终学不好,那便是轻功。
身为天之娇女,必不可有缺点,尤其轻功,对于其他姐姐轻而易举就能学好的本事。
天生的,她有恐高的症状。
她的父亲很着急,常常监督着她练习,父亲的谆谆教导萦绕于心,“真正强大,再高又有何惧,强者何惧弱者的碾压。你永远不用怕,父亲在你身后。”
可即便这样,她总也学不会。
这天,因这事她一阵哭闹后,自行跑出家去玩,父亲出去寻她。
父亲因为担心她,走得太急来不及带一个护卫。很不幸,这天父亲的仇人找上门了,因为她的连累,武艺高超的父亲落入敌手。
为了能尽快回家找母亲搬救兵,她终于被迫学会了轻功,她快速地在高高的房屋上奔走,没有人追上她,她很害怕,因为身后再也没有保护她的人了。
母亲派了人去救父亲,但带回来的只是父亲的尸体。
只是后来她才发现,她高高在上的母亲,才是杀害父亲的背后主使。
后来,查清了真相的她大病了一场,醒来后所有人都发现,原本聪颖的她变得愚钝痴傻。
她只能这样隐藏起来,因为母亲权势滔天。
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刻苦努力,精通兵法、武艺,甚至药理。
最后,她给自己的母亲下了蛊,只是母亲永远有人护着,并没有死,她也差点被人发觉。
她更加谨慎努力,她步步为营,杀母杀姐,眼看就要成功继承家业了,只是做了这么多错事,却独独对不起一个人,那就是她的哥哥。
她曾用这个哥哥当做踏脚石,利用过他,伤害过他。
她往他哥哥身上下过蛊,去威胁了哥哥的挚爱也下同样的蛊来就自己的哥哥。
做的这一切时,她毫无罪恶感。
可最后,哥哥拿命护她,就像当初的父亲一样。
罢了,故事就这样结束吧,我不愿讲结局了,因为我们都心知肚明。
只是她曾让我对你说一句,别怪她。
另外,那个人已经死了吧,我也该得意。
那日你出宫找我,你很好奇客栈里他对我说了什么吧。
我当真自豪,不可一世的陆挽书居然给我这庶民跪下了,作为朋友,我也很为你庆幸,他做这一切是为你。
他跪着求我给你解锁情蛊,我知道自己不该犹豫,因为他会死,而我希望他死。
可是我最终还是拒绝了,因为我始终是个医者。
从人体内取走蛊虫时,势必会惊扰蛊虫,蛊虫会认为你要伤害它,便会释放毒素。
只是一丁点,但足以致命,人的血肉会一寸寸被毒素侵蚀,最后变成一滩血水。
若是如此,他会死,会死得很痛苦。
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我没有办法,告诉了他取出蛊虫的方法,我知道他很快就会付出行动。
而我,已经无颜面对你,我选择了逃避,我会离开这里。
此前,他也让我为他转达一句话,别怪他,也别怪你自己……
信很长,足足写了三张纸,只是老太监已经来不及看完了,皇帝来了。
他一脸惊恐地下跪解释,只是皇帝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第二日,老太监会被送回家乡安享晚年。
皇扶风把那封信整整齐齐叠好,放回了信封里,回了寝宫。
他把信捧在心尖,闭上眼,“我会活着,我知道你没死,只是生气了。”
这一夜,皇扶风难得没有失眠,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是从上一世开始的。
他躺在稻田里的草垛上,稻谷的清香还是那么刻骨铭心,是无忧无虑的童年。
画面一转,是在那个暗巷,一切痛苦的延续。
然后是拥挤的街头,他从高处一跃而下,死前何延扭曲的脸终于在梦中被看得真切。
梦的最后,他躺在那拥挤的街上,残破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疼痛,清晰的只是充血的视线。
天是红色的,在这血色的天空上,映出的是一个人的面容,这人在对着他笑,眼里都是爱意,是他曾经拥有过的。
眉目如画的少年打开双臂,“过来……”
他想扑进那个人的怀抱,只是手臂却沉重地抬不起来,一切终究未能如愿。
他躺在大街上,被鲜血溢满的眼睛终究也没选择闭上。
第61章 大结局(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