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不已,不顾父子亲情要抓他回墨霜门向武林同道谢罪。
犯下这等大错,除了死还能有什么谢罪的法子?秦洛潇慌了,磕头认错,甚至用了废掉右手拇指的苦肉计,希望父亲念在血肉亲情的份上放自己一马。
秦大侠没有放过他,一路追来,眉宇间的怒气和肃然不曾消逝半分。
“说不出话了?”秦大侠用剑指着他。
秦洛潇咬咬牙赌一把,“我不回去,你要杀就杀吧。”
“你别想那么轻易逃过,”秦大侠说,“你只有一条命,被抓的同道可有五个!你得回去认错,给同道的家人磕头。哪怕他们对你用刑也得老实受着!”
秦洛潇怕死,更怕那种名誉扫地被所有人唾弃的折磨,“念在父子一场,你给我个痛快吧。”
秦大侠叹了口气,“我说过……”
果然下不了手。秦洛潇看准了秦大侠那瞬的心软,打去一掌趁机乱逃跑。
秦大侠再怎么厉害,也要顾忌朝廷追兵和百姓们。秦洛潇这么想着,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去。他料想那么晚门户四处紧闭,不会有集市开着,挑了东街那个只有一个屋顶遮风挡雨的灾民堆。
那些灾民已经睡了。个别被病痛折磨得受不了的,被他的脚步声惊醒。
“你……”有个人瞪大眼睛看着他。
秦洛潇怒目而视,压低声音威胁着,“闭嘴!”
那个人反而更是吵闹,不仅不怕他还迎上来关切,“你受伤了?天啊,大家快起来,齐公子受伤了!”
熟睡的灾民们被吵醒,却没有一个生气。他们纷纷围过来,关心着“齐公子”的伤势。有的拿起手边的水壶,有的张罗着让出火堆边的位置,有的着急问要不要找大夫。
“我……”秦洛潇想骂回去,对上一个个穷苦狼狈却仍在关心他的百姓又变成泄气的低语,“我不是齐文遥。”
天色太暗,灾民们根本看不出他与齐文遥的不同,七嘴八舌讨论着怎么给他治伤。
秦洛潇要被推到明亮的火堆旁边了。他听了那么多声“齐公子”,怒火升起,比火堆烧得还要旺,“我不是齐文遥!”
火气上来,出手难免不知轻重。灾民们身子本来就弱,哪里抵挡得住他的攻击,摔倒的摔倒,痛呼的痛呼,一个个睁着困惑的眼睛看向他。
“他是朝廷钦犯,秦洛潇。”秦大侠赶来了,不慌不忙说了一句。
钦犯。这个名号太可怕了,灾民们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气质与温和的齐文遥完全不同,脸颊要清瘦一些,许久没睡好导致眼睛没有神采,狠心推人伤人的举动更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会有的。
他们逃开了,像是躲避着洪水猛兽。
秦洛潇逃难的时候也曾暴露过身份。不过,百姓们大多很同情他无缘无故被通缉的惨状,帮忙隐瞒,个别贪心的也会在众人的指责下向心善的潇公子低头。
秦洛潇再一次暴露身份,却是大晚上在难民堆撒泼、对好心关切的无辜百姓瞪眼动手的丑恶嘴脸。
太荒唐了!他自顾自笑起来,对着那些惧怕的灾民说,“我是潇公子,帮你们杀过江洋大盗、深入虎穴救人的潇公子,你们忘了吗?”
灾民们没受过他的帮助,一脸莫名其妙。
“够了。”秦大侠上前,抓住接近崩溃的秦洛潇,“走吧。”
秦洛潇恍惚地跟着走。
有什么区别呢?他已经身败名裂了。
他……输给了齐文遥。
*
齐文遥盯着桌上的平安符好一会儿了。
“这是跟佛祖求的,不能乱来。”他找到了一个极佳的借口,开始琢磨,“平安符要随身带着吧……”
可是,随身带象征着和好的意义。
齐文遥想想自己和符弈辰的关系,觉得不行。
他在脑海里见到景王府发生血案的画面,触目惊心,记挂着符弈辰的安危才有一时的慌乱。如今符弈辰安然无恙,应当是各自安好的时候了。
“收好吧。”齐文遥决定了,打开书桌的抽屉。
第一个抽屉有他的练笔作,第二个抽屉放著作画工具,其中有容易弄脏的炭粉,第三个抽屉……
齐文遥将手探到书册压着的最底下,拿出符弈辰之前从皇宫送来的信。
“一起放着吧。”齐文遥叹气,把平安符装到信封里让它们一块压箱底。
他刚把东西好好放回,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声响。
齐文遥拿起佩剑,走过去一探究竟。
“遥儿。”翟一尘站在院子里冲着他笑,“好久不见。”
齐文遥皱眉,毫不犹豫地拔剑,“你来做什么?”
“送东西。”翟一尘从怀里掏出一个被手绢包裹的东西,放在树下的石桌上。
这倒是拉远了他们的距离。齐文遥定定看着翟一尘,等距离安全了才瞧瞧放下来的东西。
手绢是浅色的,不大,被放下来的时候稍稍展开,边缘有几块显眼的血红色痕迹。
齐文遥感到不妙,“那是什么?”
“秦洛潇的拇指。”
“……”齐文遥感觉一阵恶心,“拿走!”
他并不关心秦洛潇为什么会少了根拇指,只觉得这么一个带血的玩意在自己的院子里特别膈应人。
翟一尘笑了,交代他并不想知道的前因后果,“别怕,不是我剁下来的。秦洛潇报信害人,为了逃脱惩罚才自断手指。秦跃没有放过他,他还要回去受罚,难逃一死。”
齐文遥看着翟一尘温柔的笑脸,更感觉瘆得慌。
是,翟一尘的声音很温柔。但是这种温柔像是月光,瞧着温和不刺眼,其实带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寒意。
他不发话,翟一尘倒是一句接一句的,“遥儿,我只想来看看你。碍事的人终于走光了,我们……”
“你才碍事。”符弈辰忽然出现,轻巧跃过墙壁。
齐文遥翻了个白眼:啧,他家的墙是个人就能翻过来,真烦。
翟一尘发现符弈辰的乞丐打扮,讥讽,“景王殿下来这讨饭,真是颇有兴致。”
符弈辰不搭理,迅速来到齐文遥身边,“没事吧?”
“你来。”齐文遥把剑给过去。
这是师门恩怨,他懒得插手。有武功又怎样,打打杀杀很累还容易受伤。他扭到脚一次都叫苦连天小半月,对上难对付的翟一尘弄伤手的话,答应灾民的几幅画怎么办?
符弈辰拿过剑,二话不说攻向翟一尘。
齐文遥找地方坐下,默默看他们两个打架。比起上次跟秦洛潇的“对决”,符弈辰这回想弄死翟一尘,动了真格不留情面,出的都是杀招。
原书中,符弈辰封王之后没有白月光在身边拖后腿,没事就练功,武力值高于翟一尘。可是,剧情变了,连武力值都悄然发生了变化,翟一尘并不吃力,只是不想缠斗下去才迅速逃脱。
符弈辰没追,收剑走向齐文遥。
如果没有那身乞丐衣服,没有脸上的泥巴,利落收剑,气势十足大步走来的画面会很帅。
但是符弈辰就是乞丐打扮,帅不起来。
“谢了。”齐文遥毫无波动,只关心自己的剑有没有沾上泥巴。
符弈辰主动说,“我手上没泥。”
“哦。”齐文遥再次说,“谢了,慢走不送。”
符弈辰没有纠缠,默默转身。
齐文遥盯着那个失落的背影,犹豫片刻开了口,“哎。”
符弈辰立刻回头,眸中像是映着漫天星辰,“嗯?”
“你把秦洛潇的断指带走吧。”齐文遥指了指石桌,“挺恶心的。”
他这种用完就赶人、赶到一半又得寸进尺继续使唤的自私行为,竟然没让符弈辰有半点怒气。
“好。”符弈辰柔声答应,走到石桌那边把断指拿起来了。
符弈辰有洁癖,一身泥也会嫌弃别人的血,拿起来的时候专门挑干净点的地方去碰。修长好看的手指拗成了诡异的样子,只有指尖轻捏,提起来要离很远,好像气味也会脏到自己似的。
面上再嫌弃,还是好好听话做完。一双因为收拾断指而暗下去的眼睛,看向齐文遥的时候还是会绽出柔和的笑意。
齐文遥暗暗感慨不容易,对上符弈辰郑重说,“多谢。”
符弈辰回了个笑,“你休息吧。”
然后,符弈辰像个做任务的工具人,乖乖离开不给他惹麻烦。
齐文遥松口气,也回去洗洗睡。
他没什么睡意,忍不住去想符弈辰会怎么处理断指。
相应的记忆跳了出来。符弈辰处理方法相当简单,出了齐府的院子就扔给魏泉。魏泉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妥善收好,主动报出了解决方案:“属下试着找找秦大侠,找着了就给回去。”
符弈辰说的是另一回事,兴奋道,“文遥跟我说话了。”
“……”魏泉终于有了感情,转头,背地里翻个白眼。
符弈辰依然高兴,轻声嘀咕着,“好几句呢。”
“王爷,想想明日的硬仗怎么打吧。”魏泉提醒。
符弈辰终于恢复了一点往日的镇定与漠然,“我心里有数。”
两个人再没有对话,齐文遥也想不到其他的发展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