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嗯,他不配!
谁都配不上你那个文武双全、光风霁月的义父。
但人家不都说是“第二”了么……
这些吐槽,周捷可不敢说出口。只一个劲儿地劝着秦洺冷静……
虽然,他觉得,凭借秦洺这会儿的状态,直接打到宥州也不是不可能,但……周捷实在是个保守的人。
当年时越也是看上周捷这个性格,才把他指给秦洺当副手的。
毕竟,自己儿子自己知道,看着像是个三棍子打不出屁来的闷罐儿,热血上头的,什么都不管不顾。
时越当时已经察觉到一点小皇帝的动作,他怕自己真有什么万一,秦洺直接带兵打到皇城里去。
虽然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但是……和“天命之子”作对可一点都不好玩——打着打着仗、天降陨石都是有可能。
时越觉得,好歹父子一场,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作死。
但是时越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死”了以后,他以为暴脾气的秦洺生生忍了九年之久,反倒是他觉得是个稳妥人的周捷,逮着机会就撺掇上司造反。
——人啊,真是这世上最奇怪的生物了。
*
而另一边,胥州。
赵修石在打下长郅之后,就陷入了迷茫。
他一开始想得很简单,彭镇梁杀了他的父亲、抢了胥州,他当然要为父报仇。
但是报完仇之后干什么,他却没想好。
怎么治理一郡,他跟着徐哥学了一个秋冬,总算会了点皮毛,还没等他再深入钻研,手底下又多了一个州……
这可不止是地盘扩大的问题,要处理的事务也反了一倍不止。
赵修石兜头就被一堆竹简砸蒙了,进了长郅之后,竟然连演武场都没去一次。
他忍不住想,当年父亲掌管胥州,有他这么忙吗?
——当然没有。
所以还是他没什么天分。
但是赵修石丧气之余,又隐隐察觉,只要跟着徐哥学,总有一天,他能把胥州治理得平平顺顺,就像是广平郡一样……
但是……他不喜欢这样……
赵修石觉得他一定是疯了,这会的世道,能占上一块地盘当土皇帝,简直是多少人都求而不得的事,他竟然不想。
这么想着的赵修石,完全没意识到,人家的土皇帝是真的土皇帝,他这个“土皇帝”过的却像是个自己给自己发月钱的长工,做功的同时,还得上着时越特别版的夜校。
但赵修石陷入苦恼之际,有个人的做法提醒了他。
觉州彤阳郡郡守,连人带兵带郡投靠了樊誉,这事儿简直给赵修石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鸟择良木而栖,他完全可以给自己找个主公么……
连人带兵带地盘投奔,他就不信有人能不动心。
而且,徐大哥跟着他实在是太浪费了。
徐大哥这种经天纬地之才,就该跟着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主公、创不世功业。
这么想着的赵修石,激动地扒拉开地图,开始考虑去投奔谁家了。
*
“你说,你要投靠秦洺?”
赵修石还是有一群心腹班子的,多是他爹留给他的旧人。旧主死后,赵修石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跟着他,能力不论,忠心确实是足够忠心的。
时越成功混入其中,甚至后来居上。
利益冲突肯定是有的,但是这和当年康京的形式比,简直都是和谐大家庭了。别提“徐淮济”在这些人眼中,还有那么一层“报答知遇之恩”的滤镜在,时越获得信任简直是再容易不过了。
到现在,时越在这个小集团里面已经隐隐越过贾显称为头号人物了。
对着一群动不动就演武场约架,每次被按到地下,还是一脸莫名激动的憨货。
时越:……完全不觉得高兴。
但不管时越怎么想,其他人对时越的话可是抱着十二万分重视。
他这么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本来觉得这提议不错的人,也不由陷入怀疑。
赵修石更是心下一跳,想到自己的本意,心虚地不敢看时越。
贾显接收到自家少主的求助目光,无奈地咳了一声,问时越道:“淮济可觉得有不妥之处?”
就算不用徐淮济的面瘫脸,时越不想让人看出情绪的时候,别人也看不出来什么。
他摇了摇头,没说缘由,而是看向赵修石,问道:“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每次被时越问问题,赵修石总是心里一颤……虽然说答错了也徐哥也不会罚他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怕。
赵修石来之前,就抱着要说服徐哥的心思,早就准备了“一二三四五”,还在自己房里连了几遍,这会儿说得倒还顺畅。
西州铁骑横扫北疆,兵强马壮,能打;又常年抗击胡虏,民心所向;还是安国公义子,当年安国公亲手教导,能力肯定不会差;人品、性情……等等等。
这么听着外人一本正经地夸着他儿子,时越唇角细微的上扬了一下,但又很快压平。
他自是知道那孩子优秀,但是……
说实话,他一点也不像秦洺和元行慎对上。
所谓天命之子,为世界所钟、气运所集。他们生来便是天赋过人、运气绝佳,旁人若遇九死一生困境,那自然是九死一生。但于天命之子而言,只要不是十死无生的情况,于他们都是坦途。
所以,时越带着赵修石打下胥州之后,就老老实实地苟着了。
虽然说天命之子也不是不可战胜,要不然世界也不会叫他们这些快穿者来帮忙了。
但是时越懒得去讨那麻烦。
——反正现在打算搞事儿的那么多,说不定那个就真把元行慎那小混蛋搞死了呢?能捡别人的便宜,何必非要费那劲呢?
反正并不赶时间,老老实实苟几年,就当放假了不好吗?……老年人的生活,可经不起折腾了。
再者,赵修石这些条件说的都对。
但有两个问题——
一则,胥州和司州之间还隔了那么老大一个几蓟州,赵修石想要投靠,总不能就这么大大咧咧借道过去……也要人蓟州太守肯借啊……二则,虽然如今中原腹地风起云涌,两个皇帝、十多个地盘主,但人家秦将军如今兢兢业业地守着北疆,一点掺和着破烂事儿的意思都没有。
要是前者还能克服克服,那后者可就……
赵修石斩钉截铁道:“安国公为皇帝所害,秦将军身为安国公义子,怎还会一心一意效力朝廷。”
时越嘴角抽了抽:那孩子可从来没有一心一意过……
——而且“义子”?
他记得自己不是和秦洺断绝父子关系了吗?
具体理由是什么,他也记不太清楚了,总归是个借口。但当时这事儿他故意闹得挺大的,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该信的也都信了,当然也包括秦洺本人……
时越现在想起小秦洺跪在门前不吃不喝的情形,所剩不多的良心还隐隐作痛。
但是……活着,总归是最要紧的。
那边赵修石笃定道:“安国公定然是为保秦将军,才故意这么做的。”
时越听见这话,忍不住看了赵修石一眼。
——你这脑袋瓜子,怎么不分点用在处置政务上?
第24章 故去多年的摄政王09
大昭数百年积累,皇宫自然富丽堂皇、金光耀耀。
站在大殿之外,仿佛外面的乱世都只是幻象,皇城还是这世上权利之中心。
而宫城之中,隐隐歌舞声传来。
含光殿中,身着明黄衣袍的青年正单手撑着下颚,眼眸阖着,垂下的睫毛也遮不住他眼底的青黑之色。
不过,他相貌极好,脸上这些憔悴之色,也能叫看见的人生出怜意了。
只是……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敢“怜惜”这位。
旁边的内侍察觉到这位的呼吸渐渐悠长,连忙抬手挥了挥,示意那些舞女歌姬退下。
众人都是训练有素,退下去时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虽已入春,还是稍有些冷,但是喜公公可不敢给这位披点什么上去。无他,实在是这位主觉太轻了,别说披件衣裳,就是现在稍微有点动静,都能把他惊醒了。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陛下小时候觉可多,每日早晨挖都挖不醒,逼得安国公生生把早课从皇子一惯的寅时改成了卯时。就这样,有时候还要安国公亲自来叫。
以前啊……
喜公公想着,不由出了神,他想着,却被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唤回了神。
他稍稍抬了眼去看,却看见陛下正打着颤……
喜公公知道,那绝不是冷的。
他动也不敢动,连呼吸声都放缓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就听见陛下呓语“皇父”“我错了”“不”……
断断续续的、但是里面的意思却足够让人明白。
喜公公不是第一次听了,早不复当初那样惊慌失措,他只是越发小心谨慎地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在宫里面,想要活下去,总得学会做一个瞎子聋子。
更要紧的是……
——不能有良心。
喜公公面无表情的敛下眉眼。
“含光殿”啊,当年也是含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