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洲,可介意我与你一同在这谭内疗伤?”
苏云洲心里当然不愿意,但这是剑宗秘处,他作为客人,怎么也没赶走主人的道理,“那不如少宗主先用,苏某一个时辰后再来。”
“别呀。”段博彦将苏云洲推到他每日泡冰泉的位置,“两个人一起还能说说话,你我好久没促膝长谈过了。”
两名弟子扶着苏云洲进入谭内,周身浸入冷水,苏云洲不着痕迹的长舒口气,“少宗主此言差矣,你我从没长谈过。”
段博彦干巴巴咧了下嘴,自己也走进谭内。
冰谭之水源于云顶雪山,水温奇低,甚至谭内还依稀能够看到冰渣。
段博彦本无需疗伤,不过是见色起意,想与苏云洲能有个独处机会。
两名守在门口的弟子很识趣地退到外面,段博彦有一搭无一搭聊了几句,然后便悄悄向苏云洲身边靠近。
“云洲,你冷不冷?”段博彦凑到他面前,“我们这个内谭功效是高,但比外谭也要冷很多。你看我,常年在这,现在也被冻得手脚发麻。”
时轻一直在外面听着不说话,没头苍蝇般来回踱步,总觉得心中不安。
“不冷。”里面传来苏云洲淡漠的声音。
“怎么可能不冷?”段博彦纯粹没话找话,接着是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时轻立刻定住脚步,恨不得将传音蝶塞进耳朵里。
在一阵嘈杂水声中,他清楚听到苏云洲说:“段博彦,你给我放手!”
时轻脑子瞬间炸了,他对着传音蝶喊道,“师尊?怎么了?你有没有事?”
可他话还没问完,传音蝶居然被另一边捏碎。
时轻一点没犹豫,抬腿便向内谭冲去。但门口两名弟子却将他拦住,长剑出鞘,“此处为剑宗私密之地,外宗人不得入内。”
“狗屁私密之地!段博彦在内行不耻之事,你们还敢在此拦截?”时轻反手拿出佩剑,长剑闪着腥红光辉,他眸色凌厉,高呵一声,“给我滚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内谭前室闻声冲出几名弟子,见时轻目光不善,七八个人全拔出剑,作势要守住宗门圣地。
时轻已然听到内谭里隐隐传来的呼喊声,现在师尊身子不能动,段博彦那狗东西岂不是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
想到这,他心中火气“腾”得烧起,瞬间燎原。
那七八名弟子眼瞧着时轻体内魔气汹涌而出,而这种强大威压,几乎镇得他们一动不能动。“他是魔修!”“怎么办?我动不了了!”“救命!来人!”
时轻能感受到体内魔气翻涌,但他要救师尊,绝不能被魔气所操控!这个念头强压着体内红螭,他集续灵力于剑身,凶猛一击。冰谭大门应声坍塌,七八名弟子齐齐倒地。
他向内跑去,慌乱地寻找那个身影,“师尊!师尊你在哪?”
内谭里无人,但谭边散落一件被撕破的纱衣。
时轻瞳孔骤然收缩,“段博彦!你个畜生!给老子滚出来!”
“时……唔……时轻……”
背后花坛内传来苏云洲虚弱的喊声,时轻看到灌木后人影,抬手一剑劈砍而去。
段博彦喘着粗气躲开一击,他衣襟散开着,肉眼可见因刚刚过激的行为而胸口起伏。他抬指抿掉唇上血迹,“你什么东西?居然是个魔修?还挺厉害。”
“你把我师尊……怎么了?!”时轻如一头狂躁的雄狮,双目红得似要滴血,手中佩剑因主人情绪激动不停发出嗡嗡剑鸣。
“呵,可笑,我怎么他是他的福气!”段博彦低头恶狠狠瞪了一眼,“但没想到啊,苏云洲,你的弟子居然是魔修!你堂堂仙尊不可能不知他修魔道!”
苏云洲眼角满是细碎泪痕,他拼命摇着头,“不是的,不是……”
“你若心甘情愿从了我,我可以不对世人公布此事。但你若不从……”段博彦刚要蹲下身子,凌冽剑锋迎面而来。
“段博彦!我要杀了你!”时轻接连数招,将段博彦逼得步步倒退。
“呵,你们俩怕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段博彦抬手,掌中长剑骤现,“今日我就替天行道,斩了你们这对魔修师徒。”
第24章
时轻手中长剑因他高涨的怒气而灵力暴增,剑身如同燃起烈焰,而他身后魔气隐隐浮现出龙形。
段博彦飞身而起,持剑直奔时轻眉心,杀意扑面袭来。
时轻将剑悬于空中,一团烈火把他棱角分明的脸晃得更加森然,也把那对赤红的瞳晃得愈发可怖,他双手向两侧一拉,单剑变为三柄。一挥手,卷着旋涡向段博彦飞去。
段博彦剑锋直转,腾空向上,时轻的剑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见段博彦被追至半空,时轻急忙向花坛跑去。
几株灌木后,他先是看到苏云洲凌乱的发丝,冗杂地纠缠在一起,上面有碎草、枯叶。
时轻深吸口气,心里不敢想自己会看到什么,他抬指解开腰带,强压下刚刚怒火,极尽小心低声问道,“师尊,你还好吗?”
“时……时轻?”苏云洲声音颤抖,隐隐还能听到低喘的呼吸。
时轻用力攥拳,自己护在心头的人,自己碰一下都会怕他疼的人,自己恨不得掏出心去对待的人……竟被段博彦!!!
他快步走上前,树丛后苏云洲半侧着身,身上都是撕扯产生的划伤、勒痕,后背一大片拖拽留下的痕迹,正满眼无助的盯着时轻。
“我来了,师尊别怕。”时轻将外袍搭在苏云洲身上。
再转头看去,段博彦还与他的剑纠缠在一起。
“师尊且先等等。”时轻点脚飞身而上,段博彦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全部心神都用在与三柄利刃艰难对抗。他身上几处剑伤,已然狼狈到节节败退。
“段博彦,你身为剑宗少宗族,举止肮脏龌龊!还出言相逼,哪有点正派风范?”时轻浑身灵力凝聚,暗红色灵流在他四周翻涌,映得半片天空艳红。
“我身上虽有魔气,但我修得是正道。”他缓缓抬掌,“你以为你是什么?你以为你能威胁到谁?你这种渣滓,只配被人踩在脚下!”
时轻猛击一掌,浑厚灵力冲荡而出,乍亮光辉令天地无色,轰然一声巨响,段博彦从空中被击落,余威炸在冰谭,潭水倾泻而出,以山崩地裂之势坍塌下陷。
“噗——”段博彦血喷三尺,伏在地上残喘,这一击居然打掉他大半修为,而眼前少年瞧着也不过二十岁,为何这般厉害?“你……你小小年纪修为怎会如此高深?还说未入魔道,不可能!”
时轻一步步向段博彦逼近,魔气混杂在磅礴灵力之下,威压几近让他无法呼吸,腥红的眼似能将他就地斩杀。
“蝼蚁之辈,龌龊至极!我师尊若有什么,我定让你死无全尸!”时轻居高临下狠狠瞪了一眼,抬掌,毫不犹豫一击而下。
段博彦气息微弱,当即晕死过去。
剑宗弟子闻声赶到,但周遭混杂气流冲得众人不可近身,远远只能看到一个少年,身后似有龙形,灵力浑厚到周身飘荡。
时轻走至灌木丛后,苏云洲余悸未消,刚刚段博彦如同疯了般将他拽进花坛,细长一截树枝正戳进他侧腰里,此时殷红的血在他身.下流了一片。
“师尊……”时轻俯身,先点住止血穴位,又将没入体内的树枝迅速拔出。
苏云洲闷哼一声。
时轻眼中柔情转瞬变为残虐嗜杀,那双腥红眸子不住颤抖,他怒喝一声,“我要让你们剑宗都去给段博彦陪葬!”
说罢,掌中灵力恍若烈火。
“时轻!”苏云洲语调中几近带着丝哀求,“带我走,带我离开这。”
时轻的心似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下,他的师尊,冰魂雪魄一个人,终究是为自己才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时轻强压住嗜杀的念头,灵力与魔气缓缓收敛。他蹲下身,将外袍细细裹在苏云洲身上,又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都是弟子不好,弟子这就带师尊走。”
两人腾空而起,剑宗众门徒无人敢上前阻拦追赶。
夜色已深,时轻带着苏云洲来到南山下的小镇,找了间客栈暂做歇息。
一路上苏云洲只字未说,时轻抱他很紧,明显感觉到怀里人一直在瑟瑟发抖。
“师尊,别怕,都过去了,有我在。”
时轻不停安抚着,可苏云洲似乎并不能从刚刚那一幕走出来。
客栈房间不大,煤油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
苏云洲双目无神,呆呆盯着那一点光亮,乌黑发丝凌乱,嘴角还带着血迹。
“师尊?”他小心唤了一下,“弟子,弟子帮你上些药,可以吗?”
苏云洲将头别过去,侧脸上都是树枝划破的痕迹。
时轻用帕子轻轻擦掉他脸上泥土血污,又将发丝慢慢理顺。“已经都过去了,师尊别再乱想。”
苏云洲的唇紧紧抿着,唇角微颤,眼梢也覆上一抹薄红。
时轻试探着将人抱起,苏云洲没有挣扎,只是身上凉到扎手,整个人还在簌簌抖着。“师尊身上还有伤,我帮你清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