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时轻那张不大友善的脸,“恕我直言,当年红螭应未魂飞魄散,谷里也定能找到尸骸,但是能承载残魂的,须为有灵物体。”
苏云洲在书中看到过,想要移魂到另一处,承载物品不能为一潭死水,需要有原主残存的气息或灵力或魂魄为媒介。
“仙尊不必心急,我可以差人去打探一番,最近又有不少妖族要入谷,妖界的事我干预不了,但打听消息还是能办到的。”
苏云洲拱手,“有劳何城主。”
何故精通医理,看到苏云洲指尖白到毫无血色,皱了下眉问道,“仙尊可是有寒疾?”
时轻率先盯了过去,“城主有办法医治?”
何故笑得高深莫测,“我孟瑶城其实就是座药城,只是不卖仙草,而是以兽或兽身上一部分为药。当然,也有活物为药。”
时轻现在极讨厌何故这幅卖关子的模样,直接丢出个白眼仁。
何故倒是不在意,径自绕到苏云洲身边,“可否为仙尊切下脉?”
“免了。”苏云洲冷言拒绝,他现在经脉还都断着,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他转而试探着说道,“我四师弟来过几次孟瑶城。”
“没几次,就来过一次,而且他来这里应是为你求药。”何故倒也不觉得尴尬,背手立于二人面前,“我记得当年文如长佬是来买火蜈蚣,很对你的症状。”
苏云洲点头不语,一副准备送客的架势。
何故偏偏头看向时轻,“红螭可口吐岩浆,穿行于烈焰而毫发无损。其实您这位徒弟就是最好良药,但用法可能会有些难以启齿。以何某猜测,仙尊前段时间手臂还不能动吧?”
苏云洲抬眸,点漆般的瞳仁里如夹了刀子一般。
“咳”何故看懂了,哂纳暗笑,低声对时轻说道,“多你师尊接触,气息交融,将你的龙气渡给他些,定能好得更快。”
时轻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他本以为师尊手臂突然能动,是因冰谭修复。可听了何故的话……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与师尊同塌而眠?
“一派胡言。”苏云洲在旁打断两人对话,“何城主每日操劳,苏某也不便多留。时轻,送客。”
何故拍了下时轻肩膀,又附在耳边说了声,“我所言皆是真的。”
时轻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今日之事多谢何城主告知。”
何故见自己是真不招这师徒俩待见,便直起身子单手背后,“打探无鸠谷之事,一有消息就会派人送信给二位。在城内有任何事,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说完,这才转身离开。
时轻将人送到门口,侧耳听着。何故下楼时传来一阵躁动,打招呼问好的,拥护感谢的,吹捧奉承的……简直就如炸了锅。
孟瑶城不大,他管事这几年又太平,受众人拥戴也能够理解。
转身回房,时轻对上苏云洲略有闪躲的目光,他先没急着询问,而是传音给文如长佬,将何故的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你们去孟瑶城了?怎么跑那么远?”文如先是惊叹,接着连连叹息。“何故那人应该能够靠得住,毕竟他受过师尊恩惠,对我们都算恭敬客气。”
这点倒是不假,时轻接着问道,“那他说的话是否可信?”
那边沉默半晌,“从他为人,还有对待修仙界态度来看,他不会欺诈小师兄,虽然话可信,但你们做事时也要自己小心。”
“咳,文如长佬。”时轻走到屋子角落,“何城主说他通医理,关于这方面的,是否可信呢?”
文如那边声音立刻变得明亮起来,“何城主医术极高,他的话绝对可信。要知道,教他医术的那位师父,现已飞升仙界了。”
时轻立刻抿唇勾起笑意,“谢文如长佬。”
第27章
何故从客栈离开时,似乎刻意与老板娘打了招呼,傍晚时分,店小二送来两坛虎骨酒还有一蛊鹿茸枸杞汤,又让四楼其余客人都换了房间,整层只住他们两个。
苏云洲今日坐了一整天,简单洗漱完毕,也没什么胃口再吃东西,便命时轻将他抱到床上。
昨晚苏云洲情绪不稳,今日瞧着似乎好了很多。
时轻把人抱在怀里,苏云洲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目光盯着身下地板。
“师尊,今夜可需要弟子留下来?”
苏云洲侧目,眸中闪过一瞬不易捕捉的光亮,他喉结动动却没发出声音,薄唇微启,滞了片刻复又抿住。
时轻将一切看在眼里,师尊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他已然明了。“师尊说句让弟子留下来,要这么难的?”
刚小二拿来酒时,时轻喝了一坛,现在说起话会带出淡淡药香还有点酒气,挺醉人的。
苏云洲指尖收拢,抓住时轻肩头衣料。
窗外街道上还有熙熙攘攘地叫卖声,屋子里烛火似懂人心思般不安跳动几下。
时轻站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勾起些许笑意,神色因酒气加持变得朦胧,也格外柔情,他低头小心亲吻在苏云洲额角。“我们才到孟瑶城,弟子不放心师尊一个人。”
苏云洲面颊覆上层绯红,这才松开带了些许力道的手指,点头应下。
时轻将人轻缓放在床上,自己也侧身躺了上去,烛火被他转手熄灭,妖娆飘起一缕青烟,又在空中消散。
窗外月光还有街道上的灯笼将屋内照出些许光亮,并不黑,也不甚明朗。
“师尊睡吧,弟子在你身边守着。”
苏云洲合眼,但身旁目光炙热,如烈火般灼得他心焦,他又不能动,扭了几下肩膀,困意却莫名消退。
他睁开眼,不出所料对上时轻漆黑的眸子。
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没燃灯的屋内所有东西全是朦朦胧胧,连耳边一些杂音也越来越遥远,取而代之的是心跳声,和刻意压缓的呼吸。
时轻动了动,衣料摩擦,温暖带着酒气似乎靠近了些。
“师尊,文如长佬说……何城主医术很高明。”
苏云洲身上渐渐泛起燥热,空气中都是时轻的味道,“哦。”
时轻将手搭在苏云洲肩头,很轻,没有落在实处。他翻了个身,几乎与苏云洲面对面。
少年英俊的面庞,在黑夜里棱角依旧清晰,他缓缓地,缓缓低下头,温热唇瓣落在苏云洲嘴角。
“可以吗?师尊……”
这句话伴着灼热气息一同呼出,几个字似全被气喘声盖住。
苏云洲紧紧抓住被褥,这一刻,心跳如鼓。
时轻很小心地靠近,唇与唇贴合,温热与冰凉。
一只手搂在苏云洲肩头,潮热的吻一下下,由轻到重。
苏云洲整个身体紧绷,他闭上眼,手里攥着的被角发出“咯嘣”“咯嘣”布料拉扯的声音。
时轻慢慢掰开那紧张的手指,两人十指相扣,他向上用力,将苏云洲一只手按在床头。
舌尖轻启齿缝,带着酒气冲将而入。
苏云洲胸口起伏,那些深压在心底的感情,一瞬间破土而出,迅速生出枝蔓,几欲变作参天大树。
他爱眼前这个人,从上一世,到这一世。
“时轻……”
一声低低呢喃,是道不尽的缠绵与不舍。
“云洲……”
时轻一把将人拥进怀里,这是他的师尊,也是他的云洲。
死过一次,废过一次。错过过一次,是否应该勇敢一次?
苏云洲没再犹豫,而是将另一只手,轻轻环在时轻腰上。
时轻身子如过电般抖了下,倏然睁大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着细碎星光。他停了亲吻的动作,表情略带震惊又霎时转作狂喜。
杂乱无章的吻落在苏云洲耳廓、颈边,最后又攀覆到唇上,缠绵柔长,久到屋外世界寂静,夜色无光。
时轻将手指缓缓插入苏云洲长发,指尖向下滑去,惹得怀里人呼吸越发急促。
“云洲,吾心悦君兮,君知不知?”
苏云洲整个人软塌塌地靠在时轻怀里,乌黑发丝间尽是细密热汗,“知。”
时轻低低笑了声,“那你愿不愿?”
苏云洲眼角更红了,面颊如抹了胭脂,把本就精雕细琢的脸,多衬出一份妩媚柔情。他点头,狠狠点了下,似怕时轻没看到,又小声说了个“愿”字。
上一世,他一直认为自己心中的是师徒之情,时轻给他的是弟子之敬。直到一切终了,直到再来一次,直到经历了这么多。
他才明白心中所感,才愿放下束缚的枷锁。
苏云洲悄悄把手指搭在时轻手背上,冰凉的指尖好似能撩拨心弦。
时轻立刻反手攥进自己掌心中,又揉了揉拉得更紧。
“时轻,我……”苏云洲欲言又止。
“怎么了?”低沉的嗓音,每一声都带着心疼与宠溺。
苏云洲深吸口气,声音低到险些听不见,“你我相差一百二十岁……”
“嗯,真后悔……”他低头看着苏云洲,唇角轩起笑意,“后悔我怎么没早生一百三十年。”
苏云洲突然被逗笑。
“所以,师尊很在意?”
时轻见他不语,便接着宽慰道,“我们还有很长的路,一百多年不算什么,只是那时候没有我陪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