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轻用力攥拳,指尖抠在掌心,似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他想跳起的冲动。可再一眨眼,床榻上的师尊已经带着这份浅笑又睡了过去。
时轻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又看着躺在床榻上的人。刚刚一时兴奋,转而变作刀绞般的心疼。
师尊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个样子,他那么个高高在上的人,傲骨嶙嶙,万人仰慕。可若拖着这样的身子,岂不等于完全毁了他?
时轻越想越愧疚,心头刀扎般刺痛,体内魔气立刻趁机翻涌。胸口撕裂感突然来袭,他单手撑地,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魔气会在他情绪波动时陡然暴增,时轻刚刚一喜一悲,正中下怀。
镇魔铁隐隐发出光亮,似感受到魔气,便立刻猛地刺痛他元神,又连带将他体内魔气、灵气一齐削弱。
时轻用力攥住胸口衣料,魔气从内搅动,镇魔铁从外镇压,他整片胸膛如遭重石连续捶打,五脏六腑似要碎裂。
但他微微抬起头,看到了床榻上的苏云洲。
他答应过师尊的,一定要压制住魔气,也一定可以!
痛感与对抗持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待体内平息,时轻已如从水中捞起一般。但好在,他真的压制住了,在镇魔铁的共同作用下,他第一次压制住红螭。
文如今日要回去调配接下来几天要用的仙草、丹药,天还没黑便准备先行回文如峰。
“时轻,你今日脸色为何如此差?”
时轻没打算将刚刚魔气爆发的事告诉文如,便低头应了声,“没事,昨晚没睡好。”
文如并未起疑,他天天眼见着时轻忙里忙外,又不是铁打的人,一月下来自然会感到疲惫,“今晚泡完药浴,你就早些歇息,最近小师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夜里不必守得那么紧。”
时轻点头应下,便去准备药浴用的热水。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时轻热好水后进门,发现师尊居然又醒着。
“今日师尊不累吗?”时轻先在身上搭了条毛毯。
苏云洲没应声,一惯盯着床顶,似没发现有人进来,也没听到和他说话。
时轻掀开被子,“师尊,弟子带您去泡药浴。”
他一手穿到苏云洲脖颈下,先慢慢抬起他身子。
苏云洲头不着力的向后仰了过去,时轻将人拥进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口。
而另一只手刚准备穿到腿窝下,苏云洲眉头倏然蹙了起来。
时轻的手顿住,“师尊,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云洲眉头微颤,唇角抿起。
“师尊,你是不是哪里疼?”时轻有些心急,因为苏云洲有时并不能明确表述出他哪里不舒服。“疼的话,你要告诉弟子。”
他觉得师尊还是没听懂,便又说道,“疼的话,就叫时轻。”
苏云洲眸子动了动,似乎听懂他的话,便拉长音唤了声,“时……轻……”
时轻立即不敢再动,“哪里疼?”他揉了下苏云洲手臂,又揉了揉他的腿。
苏云洲眉头越皱越紧,糯着声音道:“全身……时轻……”
时轻立刻心疼得什么一样,其实文如和他说过,重塑经脉周身都会有痛感,但现在苏云洲神志不清,有时能感觉到,有时不能。
他俯身轻轻抱了下苏云洲,“我知道了,弟子带你去泡药浴,泡了就会好些。”
可一路上,怀里的人却叫了不下五次“时轻”,声音很慢,几乎是不停断的。
待时轻将人抱进浴房,苏云洲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额头上都是汗。
“很疼吗?”时轻低头看着怀里人,“我们先泡药浴好吗?”
苏云洲似听懂了,好看眉眼对他忽闪几下,又皱眉偏头在他胸口蹭了蹭。
时轻身子一僵,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有点像……撒娇?
“师尊这是……”他还想问完,但琢磨一下,估计苏云洲也说不出什么,便用比平日还要轻的动作,缓缓将人放进药浴中。
可身体刚没入水中,苏云洲嘴却嘟了起来。
看着似乎有点不大高兴?
时轻俯下身子,低柔着语调哄到,“师尊不喜欢?这个对身体好,是必须要泡的。”
他两人离得很近,话音刚落,苏云洲转了下头,时轻下颚正好擦在他额头上。
时轻忙直起身,苏云洲却偏头盯着他,似乎也感受到了刚刚那个细微的接触,瞬间眼睛里亮亮的,好看嘴角勾起,盯着时轻欢快说道:“亲,亲亲。”
时轻眼睛瞪大了些,什么意思?“不,师尊误会了,刚刚弟子没亲。”
“亲。”苏云洲又偏了偏头,身子便向浴桶里滑下去。
时轻忙扶住他肩膀,目光温柔的盯着苏云洲,他喉结不禁上下滑动,低头,一个柔情满溢的吻落在苏云洲鬓角。
第20章
似乎是尝到甜头,之后的日子里,苏云洲每次喂药、泡药浴都会要时轻亲亲,时轻自然会满足,甚至几天下来,变成必然流程。
这日文如无事,一早起来便到了孤辰峰,进院门时刚巧看到时轻熬好药,“时轻师侄。”
时轻注意力全在药碗上,被喊了一声方抬起头,“文如长佬,今日来这么早,是要为师尊诊脉?”
“嗯,看看最近恢复如何。”文如上前,自然而然伸出手,“今日我来吧,你也歇歇。”
时轻端着托盘的手没松,“没事的,还是我来吧文如长佬。”
文如歪头看着他,“怎么了?小师兄最近还不肯喝药?”
时轻有点为难,“那倒是没……”
文如点头,没松手的打算,两人居然僵持了一会,最后以时轻放手而告终。
二人一前一后进门,苏云洲醒着,听到门口有动静,便将目光投了过去。
文如走在前面,几步坐在床榻边,看苏云洲状态不错,人也不似几日前那般木讷,连眼神都变得灵动了些,“小师兄,最近感觉怎么样?”
苏云洲盯着文如,眼神迷茫,唇瓣张了下,又合上。
“师尊,你看是谁来了?”时轻侧步上前,哄小孩般低声问道。
苏云洲立刻将目光转到时轻身上,只才落定,便嘴角扬起笑意,“时轻。”
文如不禁提了下眉,他看到了什么?
前段时间苏云洲状况怎么样,他最清楚,别说笑了,认人都困难,话也听不懂几句,可现在居然看到时轻就笑。“他对你笑了?”
时轻点头,不大敢在苏云洲面前动作表情太大,“师尊该喝药了。”
文如惊讶归惊讶,但欣喜却大过惊讶,他端过碗,又将人慢慢扶起,“看来已经在恢复,多亏时轻你细心。”
苏云洲一直盯着时轻,文如将药送到嘴边,他压根没喝的意识。
“小师兄,张嘴,该喝药了。”
苏云洲却眉头扭了下,“亲。”
文如不解,顺着他目光看向时轻,“小师兄说什么?”
时轻深吸口气,脸颊瞬间红了。这种事两人私下亲亲也没什么,毕竟别人不知道,师尊也不见得会记得。可现在文如长佬在,他哪能僭越?
“时轻,亲亲。”苏云洲眸子里如含了水般,四个字说得无比清晰。
文如瞪眼看看苏云洲,又把眼瞪得更大看向时轻,“他让你……亲他?”
时轻抿唇,一张脸红到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云洲似乎有些急,看时轻居然不动,便用力向前扑了下。因为他无法控制身体,手脚也不能动,文如手中滚烫的药汤险些被扑洒,人则歪着栽倒在文如腿上。
时轻这下站不住了,蹲在床榻边紧张地将人扶起,一个短暂的吻落在苏云洲眉间,“师尊干嘛这么着急?当心腰疼。”
果不出他所料,苏云洲被扶起时正死死咬着下唇,一点血迹渗了出来。
时轻当即皱眉,轻轻擦拭掉,动作温柔到不行。
文如险些被时轻眼里的疼爱灼伤,他夹在两人中间,如同火烤。
怎么个情况?他有些看不懂了。
时轻很娴熟地把手伸到苏云洲身后,轻一下重一下按着。“师尊,不要咬唇,听话,张开嘴。”
文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师兄和师侄的关系不一般啊,但这种不一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早前怎么一点没发现?难道是最近才开始的?但看起来……似乎不像。
他一手举着药碗,将自己从两人中间拔了出去。
再留在这显然有些不合适,文如放下药碗,头都没抬,“那个,我回去配药了,有事传音。”
“好的。”时轻草草应一声,直接侧身坐过去,将人拥进怀里。
苏云洲闭眼缓了好一会,再睁开时,眸中带着些许水雾,可怜巴巴看着时轻不说话。
“好些了吗?”时轻还在按着。
苏云洲松开紧咬的下唇,“嗯。”
时轻总算呼出口气,侧过头,轻轻落下一个绵长的吻,又问“那我们先把药喝了,好吗?”
碗中汤药已经凉透,时轻用灵力加热,很快便蒸腾起热气,他端过碗,热气化作一只只白色雾蝶,飞到空中。
苏云洲笑了下,眼睛如小鹿般追着空中雾蝶。
时轻试好温度,一勺递到苏云洲唇边,“师尊喜欢蝴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