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儿从夏有初房间的衣柜里翻出一件披风来,小小一个人拿着长及地面的披风,要踮着脚才不会把衣摆拖在地上。
荀潋瞧着这小孩儿笨拙的抱着披风,活像是衣服自己长出了两只脚,好笑得很。她虽然还记恨着上次这小破孩儿捉她的仇,但是毕竟惦记着夏有初,她在门后犹豫了一番,还是跳了出去。
小四儿被荀潋吓了一跳,捂着心口瞧着这只肥硕的橘猫。
“哪里来的猫?”
荀潋一改往常对他冷漠的态度,两三步蹦到了小四儿怀里。好在是个身高不高的孩子,荀潋轻快的就跳了上去。
小四儿搂着荀潋手里还拎着夏有初的披风,他像是恍然明白了似的拍了拍脑门,“哦!你是韶仪师姐养的灵宠吧?”
“怎么一天一个样儿?难道是还没有修炼成?”小四儿说着就想伸手摸摸她,荀潋不善的对着他龇牙。
小四儿悻悻收回手,嘴里却停不下来。“你不知道,今天韶仪师姐惹得清婉仙子发了脾气,被罚在云海殿抄书呢。”
荀潋心道,怪不得这么晚还不回来,原来是被师父罚了啊。
她就说夏有初那鸡飞狗跳的性格怎么可能乖乖当个学生,还不是跟她一样要被师父罚。
“你既然是她的灵宠不如去陪着她一晚吧。”小四儿说完叹了口气,趁荀潋不注意小手飞快的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
荀潋也挺想见见被罚的夏有初是何种模样,便忍了这小孩儿对大妖的不敬。只瞪了他一眼,算作警告。
小四儿虽是个小孩儿,脚程却不慢,灵活得像只猴子。
很快到了地方,正是和苍茫间齐名的云海殿。
但不知为何,和雕梁画栋的苍茫间比起来,云海殿却显得破败不堪。说是个殿,就连个人影也没瞧见,大殿荒废已久,也没人维修。
院内杂草丛生,椽梁孤零零的翘着,琉璃瓦落着不知几多年的灰尘显得黯淡无光。
这还不算,屋顶竟然还破了好几个洞。
荀潋瞧着这处只有名字尚且过得去的破地方,心下觉得这和她那破茅屋也有得一比了。
白芨正站在殿外,左顾右盼的焦急等着。小四儿抱着荀潋跑到她跟前,白芨才急急的问道:“怎么样?大师兄过来没?”
小四儿把头一埋,“楠溪院的小五子说大师兄前日就下山去了,还得要好几日才回来呢。”
白芨闻言跺了一下脚,耸着鼻子道:“我就知道!要不是大师兄不在,清婉仙子怎么会抓着韶仪师姐不放,她还真是算准了!”
小四儿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听闻另有隐情,望着白芨道:“白芨师姐,清婉仙子为什么要跟韶仪师姐过不去?她不是苍茫间的术法师父吗?”
白芨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毕竟年长许多,本来不欲告诉小四儿的,但是又气不过,于是含糊的说道:“我...我也不清楚,不过她针对韶仪师姐不是一天两天了。”
“为什么呀?”
荀潋也好奇,跟小四儿一样疑惑的望着白芨。
“怎么还有只猫?”白芨被这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盯得不自在,终于发现荀潋的存在,问道。
“是韶仪师姐养的那只灵宠,我看它孤零零怪可怜的就一起带过来了。”
白芨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有个活物陪着师姐也是好的。”
小四儿不依不饶的追问:“为什么呀?清婉仙子为什么非要针对韶仪师姐?”荀潋也跟着他喵喵了两声,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白芨。
白芨拿过小四儿手里的披风,又拎起荀潋,才催促道:“去去去,你一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
小四儿道:“我已经七十有余了。”
白芨:...
“其实也没什么,我听说清婉仙子是宗主夫人的妹妹。”白芨丢下这句话,又敲了敲小四儿的脑袋,小声道:“所以,你明白了吧?”
小四儿迷迷糊糊的点点头,立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
宗主夫人?那不是韶仪师姐的娘亲么?
第五章
大殿的门窗用了术法锁着,不让人进去。
荀潋瞥了一眼,有点不屑,这样简单的封锁术法,还能锁住人?即便是她现在术法受限,她要想进去还不是跟出入无人之地一般。
白芨走到门口,把荀潋搁在了窗台上,披风夹在腋下,双手横在胸前便比了个手决,想要暂时破开这封锁术法进去。
荀潋正蹲在窗户缝儿前往里面望,那灰尘扑扑的殿内案前果然端坐着一个人,正提笔写着什么。
虽然只瞧的到夏有初一个背影,荀潋也放心不少。那淡青色的身影挺得笔直,没人监管也丝毫不松懈。
荀潋正看得入神,身后的白芨突然说话了。
“师祖保佑,最好一次就能成功。”
荀潋回头看,见白芨手里有一团浅淡的白光,手决眼看着就要成了。
比起夏有初娴熟的手决,这位白芨师妹显然稀松二五眼得很,简单一个手决被她比得断断续续手忙脚乱。
招摇山这样的修仙大派怎么教出这样丢脸的弟子?
荀潋都替她师父着急,眼瞧着她比划错了,还要把那稀疏的一团白光拍到门扉上去,她就止不住的一阵紧张,慌忙默念了道口诀,替白芨把那术法修缮完整。
白光刚刚触及到门扉,被蠹虫啃得不像样的木门立刻打开了。
白芨愣了愣,开心的拍了拍手,拎过荀潋便两步跨进殿内。
“师姐!我来看你了。”白芨兴冲冲的坐在了夏有初对面,沾沾自喜道:“方才我一次就成功了!看样子我的术法最近很有长进嘛。”
低着头写字的夏有初早在她们进来时就抬起了头,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恭喜。”
白芨向来对她师姐这冷淡的态度习惯了,自顾自的就替夏有初开始抱怨起来:“清婉仙子也太狠了,专门挑大师兄不在的日子下手,还禁了你的术法,这晚上可冷了,万一把你冻出个好歹来,我看她怎么向宗主交代!”
荀潋这才瞧见夏有初搁在桌案的手腕上若隐若现有个淡青色的光印,想必是禁用术法的秘术。
夏有初神色淡淡,并不接话。
“韶仪师姐!你怎么就不生气啊?”白芨气鼓鼓的抱怨了半天,却见夏有初半点反应都没有,简直快要替她急死。
夏有初道:“生气又能如何?你还是快回去吧。”
白芨嘟着嘴不太高兴,但还是听话的站起身来。
“我回去可以,这只猫就留在这里陪师姐吧。”白芨说着就把怀里的荀潋拎了出来,放到了夏有初的桌案上。
夏有初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白芨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还不过来。”夏有初见白芨走了,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对荀潋说道。她这灵宠聪明得很,夏有初早就发现荀潋是能懂人语的。
果然,夏有初的话一出,她立刻就乖乖的从桌案上跳到了夏有初怀里。
夏有初不可见的微微笑了下,抱着荀潋继续开始抄书。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夏有初把桌案上的火烛点亮,荀潋瞧着光影下格外认真的夏有初,虽然她一句话不说,但是却能感觉到心情并不是很好。
云海殿的破墙烂瓦实在是阻挡不了山上夜晚的寒风,荀潋倒还好,这殿内的封印对她无用,夏有初可就倒霉了,没了术法护身与常人也无异。
荀潋本来跟着夏有初看了几页书,奈何她跟的师父并不讲究这些诗书礼仪。荀潋虽然已经是个大妖,认得的字实在不多,自知自己看不懂,她索性躺在夏有初怀里睡了过去。
直到夏有初冻得哆嗦了一下,连带着把在她怀里熟睡的荀潋都弄醒了。
荀潋还没睁眼,披风就把她拢在了怀里。
“冷吧。”夏有初不知是在问荀潋,还是在叹息。
火烛受不了这寒风,很快被风吹灭。一人一猫陷入了黑暗。
一片黑暗里荀潋听见抱着她的夏有初叹了口气,不知怎的竟然有点开始心疼起夏有初了,大小姐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委屈。
荀潋窝在夏有初怀里,因为不受封印影响,护体的灵力运转起来,身子暖暖和和的倒像个暖炉。
她透过披风的缝隙往外瞧,夏有初重新把火烛点亮,然后抽出一张薄宣纸折了个灯罩把火烛罩了进去。
夏有初又提起笔开始写,荀潋也没了睡意,睁着眼睛慢慢瞧着,夏有初的字也和人一个样写得中规中矩,好看是好看的却没什么特色。
荀潋毛茸茸的身体实在暖和,夏有初时不时把冻僵了的手伸进怀里压在荀潋肚子下暖着。
荀潋懒得和她这幅惨兮兮的样子计较,一动不动的由着她。
夏有初很快抄写完毕,离天亮却还早。
这么冷反正也睡不着,夏有初索性提起笔在灯罩上画起画儿来。
和她一般般的字比起来,画不知要好上多少。荀潋津津有味的看着她在灯罩上画了条栩栩如生的鲫鱼。
夏有初一只手还慢慢揉着荀潋的皮毛,另一只手又飞快的在鲫鱼旁边画了只活灵活现的猫。
荀潋瞧着那只肥硕的猫,有些意动的想着她莫非是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