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准备好早餐,再是备好温水衣物。
然后坐在床榻边的一张椅子上看书温习功课,夏有初读书多年,虽然没读成一锦那样的迂腐书生,好歹也算得上学识可观。
学识可观的韶仪女君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持着一本不知看了多少天的清心咒,目光却没落在那“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上。
她的目光胶着在床上那睡得昏天地暗的小姑娘身上。
清心咒到底有没有清心的作用,夏有初很怀疑,她把那句默念了好几遍,越发心浮气躁。
荀潋一动,转了个身翻过来正对着夏有初的方向。
夏有初就差点咬了舌头,再记不得书上写了些什么。
书中哪有颜如玉,床上才有。
小姑娘睡得面颊潮红,粉嫩的嘴下意识的翘起,宛如一朵娇艳的鲜花。
夏有初不知看了多久,直到荀潋睡醒睁开眼那刹那,她才做贼似的飞快移开了目光。
荀潋伸着懒腰坐起来,顶着一头乱发看向旁边正襟危坐的夏有初,甜甜一笑的跟她打招呼:“师姐,早。”
“早。”
这便是每日上演的清早,夏有初帮着荀潋梳完头发,又陪着她吃过早餐这才提着剑不情不愿的去了校场。
这时多半已经日头高悬,徐宗主却说她每日清早起床练剑,由此可见崇吾山的人到底有多能睡。
除了练剑,夏有初每日还要雷打不动的前往明月楼听训。
夏东隅似乎是这么多年终于醒悟过来对这个女儿太过不关心,自那日宴会后就一直把她放在身边教养。
暮华散人说夏有初命数难测,甚至因为命数的原因,连聿羲仙尊都要收她为徒。
这不得不叫他慎重起来。
第一日把夏有初唤到身边来的时候,夏东隅就亲自帮她算了一把命数。
不算不知道,夏东隅一算才被夏有初的命格惊住了。
夏有初的生辰八字居然一下子和紫微星图撞上了天同、贪狼两颗星。
这还不算,早有在天成象,在地成形的说法,夏东隅对应命盘一看,才发现夏有初的命数竟然是和招摇山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天同主福德,有解厄制化之功。贪狼主祸福是非,入身命性格不定。
这是两颗完全冲突的命星,却极为巧妙的在夏有初的星盘上连在了一起。
更让夏东隅心惊的是,就在这两颗大福大祸的命星之中居然还有一颗命星,这颗命星不属于夏有初,却偏偏和夏有初的命数搅和到了一起。
而这颗位于两颗命星中间的居然是七煞星。
七煞,主天下大乱。
夏东隅见过无数人的命数,也算过无数人的命数,还从未见过这样极端的命盘。
而从这命盘上隐隐能看出来,七煞星已经亮起多时,怕是再难更改。
他的女儿,竟然同日后天下大乱牵连颇深。
这叫人如何不心惊。
夏东隅明白过来,为何聿羲仙尊要收夏有初为徒,恐怕是也已经算出这孩子日后的命数坎坷,又和天下苍生息息相关。
“韶仪。”夏东隅好不容易收起惊骇,沉声对夏有初道:“你的生辰八字,万万不能告诉旁人。”
夏有初虽然还不懂星象一说,但是也看出那块星盘上在她的两颗命星中间熠熠发光的另一颗星子。
“是。”她应了下来,心里却隐隐有了些猜测。
...
很快到了万仙集会的日子,招摇山的一众弟子早早的收拾好向着莱山的方向去了。
荀潋因为上次暮华散人的嘱咐,十分幸运的成为了唯一一个随行的小童子。
比起上一次跟夏有初一起下山,这一次反倒没有那么让她兴奋了。
夏有初如今已经能御剑而行,却为了照顾其他弟子的脚程,还是选择了和大家一样乘坐马车。
只是她们这马车不同,是沾了徐少主的光,得来的青骢飞马车。
徐京墨上次拜托夏有初在徐宗主面前和他打成平手那次,许下的报酬就是这青骢飞马的马车。
荀潋那日见了这飞马就喜欢得不得了,忍不住心动的去帮徐京墨说了话。
本来以为夏有初不会答应,没想到她仅仅听荀潋说了个开头,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还真是应了白芨的那句话,韶仪师姐没什么事情不是顺着她了。
说到白芨,她总算是在考核中擦边过了,喜气洋洋的跟着一起去万仙集会。
听说有飞马车可坐,兴致勃勃的跟着想试一试。
夏有初不动声色的把她拦在了外面:“马车太小,装不下你。”
白芨气了个倒仰,回嘴道:“师姐太偏心了。”
夏有初不置可否的马车门帘放下将气鼓鼓的白芨关在了门外。
荀潋只顾着傻乐,横身往榻上一躺,把自己当做个球滚到夏有初面前,亲亲热热的搂住了夏有初的腰。
徐京墨不愧是纨绔子弟,这马车窗户门口用了三层的纱帘,笼罩起来连光都透不进来,只有一颗夜明珠在车顶上发亮。
没有旁的人,夏有初不由得喉咙一紧,荀潋玩闹似的抱住她的腰,她却莫名的口干舌燥起来。
“好好坐着。”她拍了拍荀潋的手,低声道。
荀潋仰起脸来冲夏有初一笑:“师姐也躺下来试试?这上面可舒服了。”
夏有初眸色一暗,平日里两人睡在一张床上也没见得这样让她紧张,或许是因为光线昏暗,又因为今日荀潋格外的亲密。
夏有初心道,她可真会撒娇,不会真是什么狐狸精变的罢。
这样想着,招摇山的队伍已经整合结束。
夏南柯骑马站在高处,巡视一圈,心下十分了然还有哪位没到。
“派人去催催,徐少主再不来就不用来了。”
他刚吩咐完,就听见山道上传来一个臭屁的声音:“谁说本少主不来。”
徐少主出场的方式非同凡响,招摇山下山的路很算得上平整,青石台阶两尺有余,别说行走,便是骑马也是走得的。
偏生他嫌弃不已,不知从哪儿寻来了一顶轿子。
那轿子红纱做顶,金线绣帘,花里胡哨得活像是要出嫁。
这也罢了,那抬轿的不是什么壮汉小厮,正是他带来招摇山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少女,打头的正是那名叫莺莺的少女。
莺莺姑娘人如其名,是个娇艳欲滴的姑娘。看见众人呆愣的目光,粉面微红,嘤嘤了两下从怀里摸出一块儿手绢来把脸蛋遮挡住了。
她虽娇羞的做了这许多动作,那扛在肩上的轿子却是晃都未曾晃一下。
招摇山女修少,弟子们便对这样年轻的姑娘格外怜惜,纷纷向那轿子投去愤怒的目光。
徐京墨当然看不见,即便是看见了也绝不会理会。
夏南柯瞥了一眼这作妖的表弟,懒得管他,命人放了开路的霍霍鸟,这种鸟形似斑鸠,身披五彩羽毛,拥有识途指路的本领。
招摇山山门口是宽阔的一大条石阶路,石阶下有宽阔的一个广场。外门弟子以及一些没能通过考核获得前往万仙集会资格的苍茫间弟子都聚集在这里,艳羡的看着一行数十人。
霍霍鸟从队伍最前方放出来,五光十色的羽毛迎着初升的太阳飞起,十分光彩夺目。
尖细的鸟啼声在山间回荡开来。
荀潋趴在马车窗边看着那漂亮的神鸟盘旋在山间,第一次生出些许对招摇山的不舍。
这一次离开,再回来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
招摇山弟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山下走,日落前到了第一个镇子。
这个镇子和上次荀潋去的镇子不一样,相对来说要繁华许多。
招摇山入世,各大城镇都有他们的落脚地,大多以客栈为主。
所以这一行人到了镇上,径直去了镇上的客栈落脚。
夏南柯觉得人数太多,恐怕住不下,就吩咐了弟子去打听下别的客栈还有没有客房。
谁知这边到了客栈,却瞧见空空荡荡没人住。
夏南柯下了马,领着弟子往里走。大厅只一位小二,瞧见来人,只抬眼瞧了下,就又垂头丧气的埋下了头。
夏南柯拿出信物放在柜台上,那小二见了这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为何只有你一人?”
那小二殷勤的引着大家坐下,又泡了茶来,这才抱怨道:“贵人您有所不知,这一年多的生意都不好做啊。”
夏南柯问:“这镇子又不是边境,又无战乱流民,为何不好做生意?”
那小二苦着一张脸道:“您是贵人当然不知这凡间疾苦,便是没有战乱,朝廷征税也是年年高涨,再加上如今各处都有妖邪作祟,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出远门呢?”
他这话一出,堂上坐着的一众招摇山弟子纷纷面面相觑。
妖族封印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但并没亲眼得见,便以为不过是些小事罢了,谁知道听这人说了才知道原来已经到了不敢出门的地步了么。
荀潋坐在夏有初身边,握着粗制滥造的茶杯,时不时喝两口茶水,却连半点滋味都没品出来。
她知道自己是妖,却从没觉得自己和人有和不同,听了这小二的话这才有了些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