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果然越发放肆,居然敢混进人来人往的地方来。”
“怪不得镇上的人不知道,恐怕是这群龌龊的东西用了什么术法罢。”
“大师兄,这件事也要放任不管吗?”
“就是!妖族如此嚣张,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荀潋听着这群气愤激昂的弟子个个伸张正义,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冷了下去。
昨日她亲眼所见,他们口中无恶不作,龌龊脏污的东西明明瑟瑟发抖苟活于世,受尽了侮辱却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她们是妖,便要被这样唾骂吗?
就该被除尽吗?
荀潋不由得多想,如果哪日他们也知道了她的身份,是不是也会这样义愤填膺?也要叫嚷着把她除掉才肯罢休?
哪怕她同他们中的一些人有过情分。
荀潋手脚冰凉的想着,几乎握不住手里那块妖骨。
为何?
为何她是妖?
她若只是个普通人该多好。
夏有初会怎么做?
她会不会也用那样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想着如何将她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荀潋只要这样想一想都觉得如坠深渊,不由得更紧的握紧了夏有初的手。
“师姐也这样想吗?”
夏有初道:“怎样想?”
“南星那样的小妖也该被赶尽杀绝,妖族不该存活于世。”荀潋不敢直视夏有初,微微低着头道。
“为什么?”夏有初问道:“都是生灵哪有什么分别。”
夏有初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情绪高昂的弟子回道:“韶仪师姐怎么能这样说呢?你可是剑修啊。”
夏有初闻声看向那人,冷声道:“剑修又如何?”
“剑修可是主战力,师姐这样的想法如何能够全力以赴的作战?”
夏有初闻言皱起了眉,她向来自我惯了,最厌烦被什么东西捆绑。
“你想多了,我的剑只会顺从我的心。”
那弟子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却被堵了个哑口无言,只能愣愣看着。
夏有初不说话的时候,一身凌厉的剑意就扑面而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就需要一个来和稀泥的。
夏南柯和白芨两人面面相觑一番,终于还是把白芨退了出来。
白芨往人前一站,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昨晚我们遇见的那小女孩儿正被一个男人欺辱,毫无反抗之力。”
“所以我和韶仪师姐才会救她。”白芨解释了一番。
“那说不定是那小妖装可怜骗你们的呢?”
“就是,妖族天生灵力,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凡人?”
夏有初转头看向那质疑的弟子,不卑不亢的道:“不论如何,昨晚我们救的女孩儿确实是手无缚鸡之力,也并未对我们出手,何来的欺骗。”
“何况谁能没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便是妖族也有生存的权利。”
那弟子仿佛听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不敢置信的看着夏有初,却也没敢再顶撞。
开玩笑,谁敢和剑修叫板。
一群人不欢而散,却没人再敢管这件事了。
想管的人也心有余而力不足,那妖族走得干干净净,天地偌大,他们上哪里寻去。
何况封渊的封印破开后,不知道多少这样的妖族混入人间,真要一个个去找出来,不知道得费上多少工夫。
荀潋跟着夏有初回到了马车上,却见那原本坐在前面赶马的弟子正规规矩矩立在一边。
“弟子不敢苟同韶仪女君的说法,再不敢为女君赶马,请您另请高明吧。”他客气的把这刀子般的话丢出来,又恭谨的冲着夏有初作了个揖,扬长而去。
夏有初并未说什么,全程面无表情的看着。
荀潋被这人气到,拉着夏有初的袖子道:“师姐上车,我来替师姐赶马车。”
夏有初不言语,伸手揉揉她的发包。
荀潋如今已经长得很高了,夏有初抬起的手都有些吃力。
“你才多大点,上车去。”
荀潋还要说些什么,旁边徐京墨那辆骚包的轻纱幔帐马车从里面掀开了帘子。
“真是土包子,青骢飞马乃是识途的良驹,根本不需要赶马的人。”徐京墨冷哼了一声,飞快又把帘子放了下去。
于是没了车夫的马车依旧随着队伍前行。
荀潋被夏有初在人前的那番话震惊到,随即生出一种心酸的骄傲。
这就是她的师姐,永远清醒冷静自持。
第三十五章
傍晚时分果然到达了河川城, 河川城作为大燕朝疆域南方最大的一座城,自然是说不出的繁华。
河川城依山而建,是重要的战略基地。城外修筑的护城工事十分复杂,护城河深十尺有余, 除了城墙上吊起的索桥再没有别的方法进城。
这当然对招摇山弟子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同行的还有马车和重物, 总归是不太方便的。
还没走到护城河边,依稀就看见城前的守卫正同人争执些什么。
一位穿灰白道袍的老道拖拉着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弟子,看似无赖的嚷嚷:“凭什么呀?这是哪门子的税?”
那守城的小将士道:“这是武帝今年年初就发的通令, 管你是仙人还是道人,只要来了凡间, 站在我大燕朝的地界上,就得交这‘通灵税’。”
那老道把头一扬, 蛮横道:“放屁!老子又不吃你一点半点儿的,凭什么要交税?你们这群欺软怕硬的,就知道抓我这等散修说话,招摇山崇吾山那样的仙门你们怎么不上门去收税?”
小将士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索性不再多言,伸出手就要来抓他。
凶神恶煞的模样直把那小弟子吓得哇哇大哭,胡乱的往师父怀里钻。
那老道一巴掌拍到弟子头上,一面还要手忙脚乱的抵挡那小将士。
一行人隔着十米开外的距离望着,被那老道一句话点破, 这群招摇山弟子才知道原来从人间路过竟然还要交税的。
那老道颇有几分手段, 不知用了个什么手段, 将那小将士定在了原地。
他抹了一把弟子脸上的鼻涕,尽数擦在小将士身上。
“喏,那边也有一群人,找他们收税去。”老道说完,一手把小弟子夹在腋下,脚尖一点便腾空而起,越过护城河飞进了城内。
他一走,那小将士像是突然解禁了,一下子又能活动了。那老道已经消失无踪,他恨恨看了两眼,竟然真的将视线转向夏南柯一行人。
夏南柯同那守城的将士出示了文书,谁料那将士并不理会,要求开车门检查。
夏南柯一瞬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修士不入世,向来是为凡人尊崇的。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名门大派更是处处受到推崇。
这文书造不得假,何至于开门检查。
那弟子还没回过神来,那守门的将士一招手,立刻过来一队身着黑袍的人。
这些黑袍人身姿鬼魅,烟雾似的就绕到了队伍左右,首当其冲第一辆马车就是徐京墨的马车。
徐京墨嫌弃在人后面会吃灰,招摇的排在了队伍最前面。
那黑袍人无礼的要伸手去掀那马车上的纱帐帘子,谁知道那看上去轻薄似无物的纱帐并没有那么好掀。
黑袍人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那帘子底端好似坠着万钧之力,撼动不了分毫。
“混账!我们少主的帘子也是你想掀就掀的?”马车侧面的车窗帘子被掀开,探出个娇艳的莺莺姑娘,横眉竖眼的骂道。
她那不能得见天颜的少主,堪堪漏出了半个侧脸。
莺莺姑娘还要再骂,却被人提着脖子拎了回去。另一个女声教训道:“少主见不得风,谁让你开窗的。”
方才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见不得风”的少主已经被车外人看了个光,那车里的青年散发靠在车壁上,眉目五官生得极好,男生女相的漂亮。
只是这么个美人却在帘子被拉开那瞬间陡然瞪圆了眼,英气的眉毛倒竖着,活像是贴在门上看门的门神。
窗外的一众人等被吓得倒退三步,都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怪物。
徐京墨被人扰了美梦,火气腾的一下上了头。
他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小屁虫,也敢来掀少爷我的帘儿?”
徐京墨其人神鬼难测的脾气,莫说这突然冲撞了他的黑袍人,便是荀潋也琢磨不透他的脾气。
话音刚落,一道风刃从那车帘里飞快打出来,笔直的将那但敢冒犯的黑袍人直直的拍飞了出去,一头撞上那城墙,柔软无骨的滑落了下来。
徐少主向来狂得没边,打了人,风刃收了回来,车帘瞬间落回了原处。
夏南柯骑在马上冷眼旁观,瞧见这一幕不但没觉得怵,心里甚至恨不能为他这嚣张的表弟鼓个掌。
黑袍人的动作被徐京墨这一闹,瞬间乱了阵脚。
打头的黑袍人把袖子猛的一甩,人瞬间到了夏南柯马下。
“大胆!稽查卫办公,尔等胆敢阻挠?”
这人不知是瞎了眼还是聋了耳朵,竟以为这位在外吹风吃沙的是个好惹的,不敢冲徐京墨发脾气,便只能在夏南柯身上找回些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