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沉默下来，她点了点头。
“我很爱你，妈妈。”晋安说。
王清突然笑了一声：“说什么爱不爱的，真是个傻孩子。”
晋安也笑了一声，她抱抱自己的妈妈，怀里的这个女人已经老了，抱着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单薄，她的皮肤开始松弛，不再像记忆中那么紧实。白发已经占据了大半的颜色，让王清的头发看上去有种斑驳的灰暗。晋安突然就觉得自己的鼻尖有了酸涩，她想把头埋在妈妈的肩膀上，却发现自己的母亲比记忆中矮小了很多，她已经不能这样做了。
“小时候都不爱撒娇，怎么长大反而喜欢撒娇了。”王清说，她拍拍女儿的肩膀。
晋安抬起眼，她看到王清的眼底有点水汽，但或许是因为在女儿的面前，她没有掉下眼泪来。
但是晋安却忍不住。也许她可以在很多人面前控制住自己，受了委屈也不哭，甚至在向阳面前也可以不哭。但是在王清面前，她就是难以控制。这个人是她的妈妈，是从小捧着她长大的人，是从她一出生开始，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放肆，哭闹，撒泼，也必须要哄着她，宠着她的亲人。
“……我其实不该哭的。”晋安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
“你以前也不爱哭”王清回答，“你小时候，我骂你两句，你拳头就捏得死紧，一副想要打我的样子。”
“那是小时候……而且，你也从来不问我，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晋安垂着头，“也不会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王清从小就管着晋安，晋安做了错事，会被骂会被打，会被压着脑袋认错。有时候晋安觉得自己没错，也会被逼着认错。如果不认错，那就跪着吧。晋安那时候也倔，比现在倔很多。跪着吃饭，跪着在房间走，跪到膝盖都肿了。就是不认错。
两母女一个性格，都想要逼对方低头。
往往要靠晋南，这边哄一哄，那边劝一劝的，给母女两顺毛，才能缓解。她们既亲密又对立，尖刺和柔软都似乎长在了一边，一碰就是刺伤彼此的痛。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的。”晋安回答着。她握住了母亲的手，“我送你回去，替我跟爸爸说一句道歉。”
“真的不上去了吗？”王清叹口气。
晋安摇摇头：“不了，我还要去加班，之前耽误了进度，需要补上。”
“如果找一个人就不至于那么辛苦了，何必呢？”王清摇摇头。
如果是以前，晋安怕是早就吵闹起来了。但是现在，晋安不吵了，她知道，有些事情其实是说不通的，因为父母的那个年代里，离婚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他们大多一辈子都在一起，嫁给一个男人，这一世两个人都会牵扯在一起，那谁的钱不是家里的钱呢？为了这个家，男人就该要拼命的赚钱，去养活孩子和妻子。
“妈妈，现在的婚姻法啊，就算结婚男方出房子，离婚的时候，女方也是一个子儿也拿不到的了。”晋安推着母亲的后背，语重心长的说着。
“诶，我记得不是这样规定的啊……”王清露出了迷茫。
“我改天拿婚姻法给你念一念。这个世道啊，谁都靠不住了，除非钱是自己的。非婚生子也可以继承当爹的财物了。”
“什么！这怎么可以，这不是乱来么？”王清顿时义愤填膺，愤愤的，“你知道你x阿姨吗？她那老公不是人，她忍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儿子忍的么。这万一她家的老x出点什么意外，不是还要让外人得利了。”
“没错，就是这样啊。”虽然心里同情那个x阿姨，晋安还是感激对方能在这时候当个现身说法的题材的。她深沉的叹气，“所以啊，你说吧，如果是x阿姨自己有钱，她自己就可以留给儿子东西了不是？结果非得靠别人。还不是都不给儿子。何必忍了这么多年呢？”
王清叹口气，又狐疑的看着女儿：“你不是骗我的吧？”
“我骗你做什么？”晋安笑起来，“都黑字白底写着呢，我下次就给你带一本来。这个世道，真的谁都靠不住，除了自己。”
王清眼睛一瞪，晋安就急忙说：“我不说了，总之，我也不要求我们马上就能达到共识。慢慢来，好么？”
怎么慢呢？你已经三十四岁了，一个女人有几个三十四岁。王清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把这些话都吞了回去。女儿已经大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有低头，又或是无奈的顺从。十几年的不联络，王清曾经是极恨的，她痛恨女儿的不孝顺，不解女儿的感情，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儿不懂自己和丈夫的好意。
可是时间到底是一把刀，又一点一点的把这些恨意慢慢割去，留下内里藏着的思念和担心。这个孩子这些年过的好吗？她被人欺负了吗？她是不是也遇到了合适的人，最终走向了自己期待的方向呢？她会后悔，也会思念父母吗？
这些天里，虽然一家人不在一个屋檐下，确实王清和晋南这些年睡得最安稳的日子。
第116章 116 情书
向阳挂断了电话, 她刚刚跟晋安聊了很久，说完也意犹未尽。尽管晋安那头其实在忙着工作, 回答的也不怎么走心，但是向阳也是很高兴的。她叼着笔头，座椅往后一仰一仰。
“乖乖坐好！小心摔了。”寝室里的好友看不惯向阳这副样子, 忍不住拍了一下。
向阳就叹着气瘫在座椅上，她看着寝室里的人, 又哀叹了一声：“什么时候我才能毕业呀。”
“这才回来多久呢，就想着又要去c城了啊？”室友们纷纷摇头，感慨世风日下，当初的大好女青年, 就这么被爱情迷了眼睛。她们说完，将话锋一转，“你现在想得好，只是不努力的话, 期末考不过可就难了哦。平时分虽然你有优待, 但是也有限度的吧。”
提起这个，向阳就觉得很伤心, 爬回去认真学习了。
以前高中的时候, 老师们总是说考上大学就好了。结果呢？老师的嘴, 骗人的鬼。上了大学, 才发现, 课业还是那么多, 而且还变得更复杂了。向阳做了一会儿作业,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向阳低头一看，顿时开开心心的接起来：“萌萌！你怎么想起了我了？”
“你个没良心的，我不想起来给你打电话，也不见你给我打。”电话那头传来唐萌萌的声音。
“听听你这迷人的低音炮，让我想对每一个被你迷住的姑娘说你的中文名，萌萌。”
“我可真是谢谢您了。”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唐萌萌顶着一张俊俏的脸蛋和迷人的女中音，以及一个格格不入的名字了十几年，去了国外，终于起了个不那么辣眼睛的名字。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潇洒极了。向阳就乐于朝唐萌萌的女性朋友们告知她的中文名，大笑之后，姬友变朋友。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不过唐萌萌也没什么喜欢的人，也由着向阳给自己使坏。偶尔两个人还不得不合作一把，来解决一下彼此的烂桃花。
“怎么想到给我电话呢？”向阳问。
“我要回国旅游呢，寒假的是后续你不是在c城吗？我正好要去玩玩。”唐萌萌说。
向阳眼珠一转，就立刻答应下来，两人一拍即合，说了很多话。向阳商议好了，又看了眼日历，她归心似箭，只是不得不待在这里。她需要这个学历，需要这个学校带给自己的光环。她又一次的有了小时候那种想法。
想要快快的长大，想要去到晋安的身边。
向阳撑着头，她手指点啊点啊，屏幕里就出来了晋安的样子。那是一次大会上向阳偷偷拍的，晋安站在讲台上，微微垂头，看着自己的稿子，眉目清雅，淡若远山。她身上的小西装，是向阳到了c城后，跟晋安一起去买的，穿在她身上斯文中还带了点禁欲感。
“真好看啊……”向阳摸摸屏幕，屏幕凉凉的，和记忆中的手感差了很多，“要等我啊……”
晋安似乎听到有谁在喊她。她抬起头，周围安静有序，键盘声一直没有间断过。她站起身，慢慢的巡视了一圈。大家都在干着自己的事，这个项目立得急，就算全力赶工，至少也要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晋安看着同事们的样子，有点麻木，还有点憔悴。
实在是太辛苦了，熬着夜加班加点的赶进度。晋安一向都很舍得下本钱，她知道大家大部分都是看在钱的份上。当然了，除了钱，公司的环境也很重要。晋安去订了一大堆吃的，听见同事们的欢呼声，她也有些开心。
年轻人似乎都喜欢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晋安看着自己的手机，抿着唇笑起来，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姑娘是不是也很喜欢呢？
向阳还一无所知，她专注于学业，每日泡在图书馆和寝室里，死命啃书。她落下了不少的课业，这个学校里到处都是强人，你是可以每天混日子，但是作为曾经优秀，现在依然优秀的人，向阳不能忍受自己把大学生活当做一个调剂品。
她还想要捧着成绩告诉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让她为自己而骄傲。向阳想要晋安为自己自豪，想要让晋安认识到，她的小姑娘就快要追上晋安了，她一直都是这么的这么的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