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武赤藻。
这也是水衡子故意提起借用人设写入书里的原因之一,他本来就喜欢写小说,将所有秘密隐藏在剧情里,除非是经历到实事的当事人,否则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意识到问题。
在书里,“莎乐美”杀死了他的爱人,引发一场混乱,这场因爱而起的谋杀,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现实里却是莎乐美死亡。
如果把这本小说的大局展开,可以看出书里死去的“武赤藻”是所有时间线的开场,正是这个人物的意外死亡,引发了主角进入混战的契机。
古德白急忙往前翻动几页,查找白姑出现的情节,她最后一次出场,是税务局找上门,还因为涉嫌违法行为被带走了。这段剧情在小说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但结合实际来看,却很难这么想。
读者们正津津有味地在底下讨论白姑会怎么反杀。
这件事恐怕对应的是小连山——白姑做生意谈不上多么干净,这种现实的东西加入进来,很难说是随手为之。
古德白关掉了电脑,神情顿时难看起来,水衡子离开基地的时间一定比刘晴更早,这种情报一拖就完全没有价值了,接下来不是联系武赤藻就是联系余涯,如果是水衡子的话,武赤藻对他并不设防,几率会更大。
“武赤藻,你在哪里?”古德白转念一想,立刻拨通联系人,“有没有谁跟你在一起。”
武赤藻在另一头迷茫道:“我……我刚和涯叔回来,怎么了?我就在家门口啊。”
怎么不是武赤藻?
古德白心神一转:“那余涯呢?”
“涯叔啊,他刚……”武赤藻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迷糊了下,很快乖乖解答道,“本来他要跟我一起下车的,不过接了个电话后,说要去见个老朋友,就开走了。”
糟了!
“武赤藻,你去车库里随便领一辆,钥匙应该都在上面,跟上去,我会告诉你路线,你要追上余涯,不过不要被发现了。”
还好之前特意把余涯记录在软件里,不然这次麻烦就大了。
武赤藻还是第一次听到古德白这么着急的声音,他忙道:“可是我还没有驾照啊。”
“……”
两分钟后,武赤藻看着一辆车开出来,大灯照得他眼睛直发晃,车窗降下,面带寒霜的古德白看着他:“快点上车。”
他们俩跟着软件一路追踪着余涯的行踪,在大道上时还好,等进入比较偏僻的路径时,余涯很明显就开始注意到他们这辆车了,不过应该还没有确定身份,于是开始绕圈子。软件也并不是毫无限制,如果余涯要去的地方非常大,没办法确定目标的话,那之后再寻找就来不及了。
乖乖捆着安全带的武赤藻忽然道:“老板,你是不是想跟着涯叔又不被知道啊。”
“怎么?”古德白有点心浮气躁,“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武赤藻轻声道:“涯叔今天陪我去买花,我不小心把种子洒在他身上了,有不少黏在衣服跟口袋里,可以顺着风感知到他的位置。”
古德白诧异道:“你还能这么做?”
“之前突然想试试看能不能结合起来。”武赤藻窘迫地笑了笑,“风是有轨迹的,被我使用过异能的种子像是个小小的记号,这也是我最近才发现的能力。”
既然如此,古德白将油门一踩,毫不犹豫地远离了余涯的视线。没多久,古德白就把车停靠在路边,黑夜里大树在风中摇摇曳曳,如同虚张声势的鬼影,好在冬天叶子掉得差不多,不然这辆车大概就要被叶子跟泥水弄得不成样子了。
“涯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武赤藻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上,如同小学生抓著书包肩带那样抓着安全带,看起来分外老实,“他不是去见朋友吗?”
“恐怕是要命的朋友。”古德白有点想点起一根烟,可惜他很快就想到自己千疮百孔的肺,现在实在不能给这块肺平添更多痛苦了,他又将烟重新收回到盒子里去,神态变得非常复杂,“这个人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一点,想要一口气吃下我跟刘晴,不嫌撑得慌吗?”
武赤藻转过身来看着古德白,有些不太明白。
“这件事已经要迎来结局了。”古德白喃喃道,“我居然到现在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古鹤庭的死从来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就如同古德白的中毒,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确有失去父亲的痛苦,而更多时候,是他看见了死神的提示——激进者开始对他们下手了。
可是古德白却意外的没有死,之后意外发生,他脑海里却完全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原先古德白以为是自己因为药剂的原因失忆,所以什么印象都没有,现在看来,恐怕并不是这样。
转让出去的基地的确是古德白的私章,名单上的人体实验名单也同样验证了原主人近乎偏激的正义感,可是这种粗劣到任何人都会发现的破绽,根本不是古鹤庭的作风,他处心积虑,将公司重复换血清洗,终于送到了康德的手中,所有手续都打理得一清二楚,可见心思缜密,绝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场人体实验的发起者,从一开始就是古鹤庭。
而接任者,只有康德。
古鹤庭才是小连山实验的幕后操手,他很清楚儿子的性格,于是古德白在愤愤不平之下将研究所的项目擅自改成异能实验,吸引了足够多的注意力,才叫古鹤庭则顺理成章地将实验成果交给研究所的人员。
因此古德白的记忆里,药剂是研究所出来的——可事实上,按照研究所的实验内容,根本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性。
私章跟名单,包括被吓死的人,古德白所见到的一切,并不是小连山遗漏的证据,而是激进者期望他见到的东西,这些东西并不有力,却可以引起他的恐慌——毕竟古德白差点死亡,加上古鹤庭的离世,他从恐惧里走出来之后,必然会不择手段地选择解决激进者。
激进者还无法跟古德白甚至长森正面抗衡,因此他们使用电人、燕雨等等引入另一个势力——刘晴,隐形人。
一切如愿以偿,可是电人的分量还不足够,刘晴甚至跟古德白达成了合作关系。
如果当初小连山还剩下什么的话,古鹤庭死后,唯一知道当初真相的人就只有余涯,因此他才会这么躲躲闪闪,不愿意开口。
既然小连山已经没有了证据,那就制造证据,古德白能感觉到这一连串的事情是围绕着自己发生,更不必提知道内情的余涯。所以莎乐美的刺杀之后,余涯不愿意开口,一旦他开口,古德白就必然会被拖进这场本该结束的局来,他是现在唯一知道古德白是无辜的人,因此不肯开口。
古德白深深呼吸着。
“杀掉莎乐美的人是水衡子。”古德白只觉得说一句话自己的肺部都在隐隐作痛,他脸色不大好看地对武赤藻解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跟余涯见面的人,一定就是水衡子,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是谁死,我跟刘晴之间的合作关系就彻底结束了。”
从小说的剧情暗示来看,水衡子并不太可能是卧底,古德白更倾向激进者跟他交换了利益情报,甚至是空手套白狼。
至于小连山的证据,没有证据可以创造证据,如果让古德白来打这个电话,他一定会告诉水衡子在目的地等待小连山的人证,然后再打给余涯,告诉余涯当初小连山的证据还没被完全销毁,约他出来。
只要余涯出现,水衡子就能确定当初小连山的项目跟他逃脱不了关系,而余涯极有可能为了毁灭根本不存在的证据而杀死水衡子。
那么不管当初小连山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的局面里,水衡子跟余涯其中一人肯定会死,一旦水衡子死亡,联系过古德白的刘晴绝不可能再信任他。
哈——驱虎吞狼啊。
古德白脸上虽笑,但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几分怒气,他性情冷酷,许多事情并不挂在心上,却不意味着愿意被人莫名其妙地套进去。
两人只等了几分钟,正当古德白打算启动车子的时候,忽听武赤藻询问道:“老板,你这句话我听得不太明白,为什么水哥要跟涯叔打起来,他们之间应当没有仇吧。之前涯叔送我去基地的时候,我还瞧见他们两个人聊天说笑,就算他们结仇,又跟你还有刘小姐有什么关系。”
“你忘了当初蜥蜴人说了什么吗?”古德白冷冷道,打过方向盘,有些不愉快地说道,“这群人真是烦人。”
武赤藻恍然大悟,于是就不说话了。
古德白见他这会儿突然安静下来,不像平日不断询问,一时还有几分不习惯,不解道:“平常话那么多,现在怎么变成哑巴了?”
“没什么,我只是刚刚在想,要是问蜥蜴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一定在心里想,不管我信不信,都是一样。”武赤藻将头微微往旁靠去,“反正你心里从来都不在乎,我就想不如不问算了,我问了,自己反倒要难过。”
他这句话说得很平淡,听起来却十足酸涩,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尝过些生活的苦涩跟甜蜜,并不觉得自己一生凄惨,也没觉得自己幸福无比,谈不上顺遂,也道不足坎坷。只好将心里这点欢欣雀跃,都要强行抚平了,铺展成纸上的几行字,交给眼前这个人审阅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