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触碰会疼,但他清楚的知道分开幻境和现实,幻境中失去一万次,他悲伤绝望一万次,现实中那人是真还是假,他却永远都分得出来,理智到自欺欺人都没法。
    白孟再次伸手穿透那人的心脏,果真如同之前那次一样,里面空空如也,没有那团柔软的器官。
    因为震怒,恶魔撕开自己外面的伪装,露出自己锋利的爪子和骇人的利齿,白孟后退几步,这才看清对方的样子。五官俊俏,黑色的鳞片长在脸侧,半长的黑发挡住尖耳,黑紫的犄角泛着荧光,暗紫色的眼睛没有眼白。
    
    它的动作极为矫健,几次灵活的避开白孟的攻击后欺身而上,锋利的爪子死死按住白孟,身后的尾巴包裹着鳞片,尾端锐利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为什么呐……?”
    恶魔睁大着眼睛,里面的血丝恐怖骇人:“为什么你三番五次拒绝我?!我拥有墨九歌的记忆,白矾的记忆,你喜欢谁,我都可以啊……”
    “可你连心都没有……”
    白孟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这话激怒了恶魔,手上的用劲更加大,白孟甚至听见自己骨骼被捏变形的声音。
    “杀了你杀了你……”
    恶魔锋利的尾尖不停的在白孟白皙修长的脖颈处打弯,白孟却懒得理会般闭上眼睛。
    “为什么呐……”
    恶魔难受的看着身下的少年,对方不为所动,甚至问了一句:“如果杀了我,你可以放过墨寒奎吗?”
    “!!!”
    恶魔尖利的尾尖刺入他的胸膛,离里面柔软的心脏只有一寸的距离,恶魔眼里带着水光,嘴上却裂开一个怖人的幅度,他疑惑的问:“是不是因为我没有这个……”
    尾尖缓缓靠近心脏。
    “如果你也没有了,我们是不是,一样了?”
    “那我会死。”
    白孟黑色的眼睛望着上空无尽的黑暗,脸上没有即将到来的死亡而怯。
    鲜血越来越多的从胸口流出,白孟微微皱眉,恶魔见状后赶紧抽出尾巴,眼里还带着许不可察觉的后怕和懊悔,白孟却趁着这个机会挣脱了束缚,他捏紧自己的玄铁剑,直直的对着恶魔的脑袋砍了下去。
    “……为什么……”
    恶魔的脑袋落在地上,嘴巴却执拗的问着那个问题。
    “你连心都没有。”
    没有心……
    白孟头也不回的离开,少年瘦削的背影逐渐隐入黑暗,恶魔的嘴依旧倔强的张开闭合,说着什么……
    泪水从恶魔的眼角滑落,它终是看清了什么,认命的闭上眼睛……
    ——白孟还你,记忆还你,我终是孑然一身,不应妄图触碰光明……
    手上的印章越发耀眼,它成了这黑暗地底唯一的光源,白孟不停的向前奔跑着,最后他停在一个祭坛似的柱前。
    男人脸色苍白的看着白孟,后者也只是对着他咧嘴一笑,随后白孟用力砍断他身上的锁链,两人站在那里絮叨着琐事。
    “感觉怎么样?”
    “还行。”
    “那就好。”
    “嗯。”男人颔首,漂亮的黄金瞳里装满情绪,千言万语,最后他也只是抱紧自己的少年,化为一句:
    “……小白,好久不见。”
    “……嗯。”
    白孟轻轻的笑着,黑曜石的清瞳中似是装着星辰,万千的星光倒映在他眼里。
    “现在,我们回家。”
    有一人曾在尘世找了许久,他历经相思之愁,不死之苦,红尘打滚,最终命运还是未有辜负那人。
    执相思手,陪君偕老,甚好。
     番外一:偏执(白矾个人向)
    如果用带有颜色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前生,白矾首先想到的就是黑暗,灰尘,猩红……
    连他的君主烛九阴都曾感慨,他说,白矾你的整颗心都是坏的,骨髓里装满的都是阴险恶毒。
    这不是什么好评,但白矾从不介意,他道貌岸然卑鄙无耻,杀夫弑兄无恶不作,但那有什么关系呐?只要不断变强,将那些评价的人踩进泥里,谁还会在意曾经的过程?
    遇见白孟是个意外,那天在森林里,那个白白的,软软的,眼睛里恍若装着星泽的家伙出现,它小小的一团,发出的声音也是绵绵的,雪白的毛发散发着光泽,在那漆黑的地方,它像个发光的星星,那样耀眼明亮,又带着无拘的自由。
    一见倾心。
    于是他决定捕获它。哪怕对方属于自由。
    捕获一颗真心何其简单,龙族若是用心诱惑一人,无人能够抗拒那股吸引,于是他做到了,将那小小的团子变成了自己的星星。
    然后团子死了,他的星星没了。
    许是他的嚣张太过明显,天看不下去,却又无可奈何,于是将他身上的罪行都转移到了团子上,孽力开始反馈。
    从相识相知到执手不离,他们从未争吵过什么,他们总是在一个眼神间就懂得对方的意思,团子嘴角总是扬有笑容,开心的,满足的,撒娇的,黑曜石的眼睛永远都在闪光。
    有人却将它毁了。
    白矾终究算漏了一点,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他的仇家数不胜数,那天他离开时同往日无异,精致的少年乖巧的站在山顶同他道别,归来时却不见人影。白矾皱着眉头寻人,却在丛林深处看见倚靠着树的少年。
    “小白。”
    白矾温柔的唤了一声,后者却没有任何动静,他只能无奈的走到身旁,下一秒却定住了动作,仿佛看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白孟身前的血迹已经干涸,身体被人掏出一个大洞,属于丹田的位置空空如也,连这人形都是被“有心人”强行用妖力维持的。
    他们只想让白矾痛苦。
    白矾甚至都不敢想象团子经历过什么。
    他双手颤巍的将人抱住,白孟的的身体早已冰冷,身上不断散发着血腥。
    寒意从白矾的四肢传到血管,心上的野兽不断的在撕咬,胸腔里面一片血淋淋。
    平日里带笑的少年再也笑不出来,苍白的嘴唇再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许诺了很多未来
    ——但是少年再也长不大了。
    他不甘心啊……
    他只是想要在一起,在一起就好了,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是狼狈还是逃窜,他都可以接受,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为什么命运不肯放过小白……
    他将少年的尸体藏了起来,连小黑都不能再找到他们。每天晚上白矾都会顺着那些浅淡的妖力找上门去,他将那些人的内丹捏碎,手脚打断后放入蚁穴。白矾只是一脸笑意的听着他们的惨叫,白天则是抱住白孟尸体入睡。
    他很久未能做梦,直到有一夜的梦回见,少年出现了许久未见的生机模样,那时他却好像有事急需离开,白矾离开前回头看少年,碰巧阳光投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白孟脸上,清亮的眼里一片粼粼,宛若装有一池春水,世间的暖光被揉碎放在在那里,嘴角满是遣倦。
    “我等你回家。”
    “我回来了……”
    初日的阳光折射入眼泪,刺得白矾双眼疼痛,醒来后的他抱着白孟呢喃自语,一会哭一会笑,那颗碎得支离破碎的心再也没有感受到疼痛。
    白矾疯了。
    小黑找上门来看到一切,哪里不懂发生了什么,他恶狠狠的将白矾打醒,双目通红的对着他吼,
    “你可真是个废物……”
    白矾没有任何反应。
    “既然现在事已至此,还有一个办法……”小黑松开了手,目光疯狂的看着远处的天际,声音低沉的就两人可闻,
    “世昆仑镜,可逆时改天……”
    白矾目光微闪,死寂的心突然挣扎。
    烛九阴身为一方霸主,天上的神仙,自有为王的骄傲,怎么会愿将神物借于一个妖物。
    于是他铤而走险,同麒麟将东西偷了过来。
    天不由人,事情很快暴露,引得天神大怒,烛九阴带领人来将他们挫骨扬灰,天谴下,麒麟身亡,白矾身负重伤,背后皆是追兵。
    小白还差一点……
    没关系……
    白矾笑着掏出自己的内丹,眼泪一滴滴的打在那毫无知觉的少年脸上。
    “这样真狼狈……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修长的手化为利爪刺想自己,它划破了皮肤,抓住了身体里那颗混着鲜血的漂亮金珠,随后小心翼翼的放在少年身体……
    “我好痛,心更疼,小白你知不知道啊……”
    他将自己的脊骨抽出,巨大的疼痛侵蚀着他的神志,痛苦让扭曲了那张俊美的脸,黯然的黄金瞳却依旧死死的望着少年。
    遍体鳞伤的青年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人藏好,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滑到眼睛,连视线都被模糊,没了脊骨的他弯弯曲曲的跪倒在地上,前面黑埋埋的站着一群商量处决他的人。
    许是白矾执念太深,连他曾经的主上都侧目,这蛟龙阴险恶毒,睚眦必报,如今却为一小妖偏执成魔,卑微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