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冷情的人,也微微红了眼眶。
医生微微鞠躬:“谢谢”
谢谢大家,谢谢顾衍之,这是她有史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顾衍之笑得温柔,手指蘸了一点儿蛋糕点在她的鼻头上:“青时,生日快乐”
郝仁杰带头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陆青时腾地一下红了脸,有点儿纸老虎的意思:“别瞎起哄,护理日志写完了吗?”
郝仁杰倒向于归的怀里:“哎呀我好怕怕,老大都嫁人了还是这么凶,顾队长救我~”
顾衍之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拉着她入了座:“快吃吧,之前不是说想吃火锅?”
原来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有用心记得,陆青时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谢谢”
觥筹交错,火红的锅底翻滚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大家一起碰杯,欢呼,开怀大笑。
就连陆青时也被破例少饮了一杯啤酒,包厢里暖气开得很足,她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纯色毛衣,脸色红红的,偶尔目光望过来,总是盛着柔软的光芒,搞得坐在她旁边的消防教官心痒难耐,总是很想亲她,抓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自从上次吵架过后,于归有好几天都没回家住,今天方知有特意早起去菜市场买了新鲜蔬菜和排骨,晚上下厨做了一大桌子好菜打电话等她回家吃饭。
手机在兜里震起来的时候,于归拿了一瓶啤酒起身:“敬陆老师的悉心教导,没有您就没有今天的我”
她刚要起身,顾衍之已经站了起来,杯子轻轻碰在一起:“我替她喝”
陆青时拉拉她的衣服,小声道:“你少喝一点,摆明了灌你呢”
“没事,今天高兴嘛”她眨眨眼睛,又有人举着杯子过来,顾衍之当仁不让一饮而尽了。
“不接电话”方知有把手机摔在床上,半晌还是拿起来给她发了消息。
“对不起,那天是我不够冷静,我觉得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今天做了饭在家等你”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电脑屏幕却亮了起来,她走过去坐下,是上善若水的组队邀请。
“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上线了,帮里的事麻烦你……”
方知有打字:“怎么了,要A吗?”
“嗯……”
“什么时候回来?”
看着面前这一行字,安冉苦笑了一下:“不会再回来”
“?”因为太过震惊,所以只发了一个问号,这是她向来的打字习惯。
安冉清了清嗓子,打开麦克风:“认识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你,明天我就住院了,不会再有打游戏的机会,怎么样,要不要面个基呀?”
听着少女清脆的声音,方知有问了一句:“什么病?严重吗?”
“肌萎缩侧索硬化症,还蛮严重的,绝症”
听着她风轻云淡的声音,方知有的心小小地揪紧了一下。
顾队长真的太猛了,一个人干翻一桌人,于归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溜出来,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鞠起一捧凉水醒醒脑,拿纸巾擦手的时候手机又震了起来。
“喂?”那边刚说完一句话,于归整个人从头到脚犹如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开始往外跑。
火锅还在翻滚着,捞出来的菜还冒着热气,啤酒刚喝到一半,包厢里的医生们放下筷子也都纷纷起身,陆青时迅速穿上了自己的外套,顾衍之手里拿着她的包,两个人一前一后跑出了店门口,等于归赶到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
顾衍之把包递给她,自己转动了机车把手在雪地里点火。
陆青时拉开车门,看她一眼:“小心”
“你也是”顾衍之深深看了她一眼,时间不等人,来不及告别,她把引擎开到最大,在雪中划出了一道弧线,飞快飚了出去。
“系好安全带”陆青时回头看一眼,于归气喘吁吁钻进车里,她一脚踩下油门,耳朵上别着蓝牙耳机,往左打着方向盘,汇入车流里。
“汇报伤亡情况”
急救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展开了,陆青时接通了车上的扬声器。
“大雪造成的列车脱轨,整节车厢从高架桥上滑落……伤亡……伤亡人数暂且不明……”
一阵滋滋滋的电流夹杂着呼啸而过的风声,让车里的每个人心里都凉了下来。
陆青时回头看一眼:“徐主任不在我得待在医院里配合各科室抢救危重病人,现场就靠你们了”
“明白!”于归咬了咬牙,还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救护车已经在医院门口整装待发了。
每个人拎了一件急救包跳上车,陆青时跑进医院里,护士递上白大褂,她脱了外套迅速穿上,胸牌从衣领里翻出来,陆青时边走边把马克笔塞进上衣口袋里,旁边是一群年轻的主治医生们。
“马上第一批伤员就会到了,检查急救药品器械,查缺补漏,通知血库备血,除了紧急手术外能推的先推一推,一定要确保我们抢救用血”
“让各科室下来分流,把观察室的病床腾出来,打电话让休假的医生都回来,还有,一定要做好病历病程记录,棘手的一定要请教上级医生,听明白了吗?!”
“明白!”
陆青时转过身来看着他们:“好,去忙吧”
列车脱轨的地方位于山区,丘陵地带,雪太厚了,救护车半道上抛了锚,电子地图上显示离现场还有一公里,于归拉开了车门跳下车,雪粒子劈头盖脸刮了过来,顿时除了戴着口罩的地方,睫毛上都挂了冰霜。
一行人背着急救包拿着器材,踩着齐膝深的冰雪深一脚浅一脚顶风往前走着。
消防队的车到的要早一点,顾衍之甩上车门,顿时微怔了一下。
漆黑的天幕下,蓝白相间的车头深深怼进了隧道旁边的山石上,破损得不成样子,钢铁巨龙奄奄一息瘫痪在冰天雪地里,她抬眸看去,巨龙的尾巴垂下了高架桥,车身冒着黑烟还有几处明火,远处散落着焦黑的列车零件,以及不知名的人体器官,雪中落梅是很好看的画面,此刻却让她打了个寒颤。
救援队分为两组,一组负责攀上高架桥搜索车上的幸存者,另一组则主要负责掉落在桥下的几节车厢。
大型救援设备比如云梯什么的都还没来得及运过来,顾衍之采用了最原始的办法,抡起特种锚索扔上数米的高架桥,拉了拉钢绳,开始徒手攀爬,其他人也都照猫画虎往上爬,但背着数十斤的装备这着实是个体力活,有人泄了一口气的时候,顾衍之一把拽住了他。
“加油”
年轻的消防队员笑了笑,咬牙拉住她的手爬上了高架桥。
“谢谢队长”
“不客气,三班五班从车头开始找,一班二班和我从车尾开始搜寻幸存者”
“是!”
一声令下,队员们拎着工具原地解散。
死一般的静寂。
只有雪落下的声音,以及作战靴踩在地上嘎吱作响令人牙酸的声音。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塑料味道,以及柴油泄露的刺鼻气息。
血水从列车底下淌了出来,染红了洁白的大地,贴在车玻璃上的人们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有个孕妇应该是撞击的时候从车厢连接处飞了出来,半截胳膊胳膊不知道被削到哪里去了,另外一只手牢牢护着肚子,她的身下血流成河,顾衍之轻轻替她阖上眼睛。
“队长车门挤压变形,完全打不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轮番上阵,喘着粗气也没把车门撬开。
顾衍之拎起消防斧:“让开”
她快步走过去,却突然听见了一阵急促拍玻璃的声音,有消防员叫起来。
“这里,这里有幸存者!”
“给我破窗锤”因为断电车厢里一片漆黑,只模糊看见个男人在不停拍窗子。
“往后退,往后退!”顾衍之比着手势,那个男人抱头蹲下了,她抄起破窗锤一拳砸了下去玻璃应声而碎。
手掌撑在玻璃碴子上,顾衍之纵身跃了进去,一把扶起倒地的男人。
“你没事吧?!”
头盔上的照明灯照亮了他满是血污的一张脸,徐乾坤扒住了她的胳膊,解开自己的大衣递出去了一个襁褓,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着。
“没……没事……顾队长……快把孩子带出去……”
她留意到他里面的衬衣血迹斑斑,这孩子却是毫发无伤。
顾衍之抱了过来:“孩子的父母呢?”
徐乾坤坐在倾斜的车厢里,靠着椅背指了指不远处的座椅下压着的两个人,上气不接下气。
“那呢”
几个消防员爬了进来往过去走。
“别去了,都死了,我听见孩子哭声才去的,赶紧把这孩子送医院吧,再晚,也要不行了”
“医生!医生来了没有?!有没有医生在!”消防员扯着嗓子在茫茫大雪里喊。
于归加快了脚步:“我……我……”
话音刚落,一个狗吃屎摔在了雪地里,消防员跑过来扶起她。
“快,快看看这孩子!”
襁褓里是冻得脸色青紫的小婴儿,于归摸了一下颈动脉,手指冰凉根本摸不出来什么,倒是这孩子身体还是温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