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浅笑道:“你是在担心我?”
凌青山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过了几秒终于撇开视线,语气冷淡地说:“……我只是嫌弃这种傻事将发生在江湖里成为武林人士的无聊谈资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有傻瓜被卖了还乐呵呵地替别人数钱的场面了,换了个人变成主角也是更没意思而已。”
听着听着,秦时稍微咳了一声,浅笑道:“无论如何还是多谢了你的关心,今后会注意的,还有……那些有关于赵元的坏话,放心,我是不会告诉赵元的。”
望着秦时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的身影,凌青山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一个人嘟囔着,“……切,谁会怕那个狐假虎威的赵元啊……”
这时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等一下,谁说我是在关心你啊,少乱讲了,一个比小孩子还好骗的傻瓜哪里值得我去注意关心了!”
越想越生气,他抬起脚忍不住踢飞了身边的一个石子,烦躁地说:“果然跟奇怪的人待久了也会变得奇奇怪怪,以后最好别再碰见了。”
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但整个人却没有先前那样阴沉沉的了,踢飞的石头也只是咕噜咕噜滚了小小的两圈,便懒懒地躺在了树荫下的阳光里。
——
屋子里,赵元看见秦时从门口外面走了进来,一看到他立刻追问三句连气都不带喘的,“已经去过凌青山那里了吗?他有没有为难你?你身上是不是受伤了?”
秦时说:“没事,他态度很好还向我问候你来着。”
赵元一脸的怀疑显然很不相信,“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不然,鬼才相信他会态度很好的问候我,反正我不喜欢那家伙,你可别希望着让我和他握手言和。”
秦时摇了摇头,“我有时候真怀疑,你们俩个上辈子是不是一家人,不然脾气怎么会都这么倔。”
赵元嗤之以鼻道:“别了,我可不想和他做一家人,不然我会控制不住想要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他打死的冲动。”
秦时叹了口气说:“也难怪他不敢吃你给的药,换做是我也不敢吞下去。”
赵元哼了一声,“他最好别吃,我的药给他吃了就是浪费,不过……如果能吃了也不错,起码多少能让他心里不舒服很多。”
秦时吃惊地说:“赵元,你……该不会真的往药丸里面搞鬼了吧?”
赵元郁闷地说:“我倒是很想啊,不过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你肯定会多此一举在他面前试药让他安心地吃下去,没办法,我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了,算他走运。”
看着赵元一脸遗憾的表情,秦时嘴抽,你到底是有多看他不顺眼啊……
“你们两个啊……我真是服了,先别说这个了,我有东西要给你看。”秦时拿出了之前凌青山给他的信。
赵元疑惑地问:“这是……什么?你哪里拿的?”
秦时说:“刚才凌青山给我的,说是四天前刚到北宫王府接受暗杀单子时在一个老流浪汉的手里拿到的,本来是要交给北宫辰,因为进不去王府的大门就转交给了刚走出来的凌青山。”
听着,赵元的眉头皱了起来,“……一个来历不明的老流浪汉……拿着一封信想要交给郡主……秦时,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了他的言辞吧?”
秦时反问:“你觉得不妥?”
赵元说:“如果有一百个数量的衡量,那么我就有一百个的觉得不妥,你难道没怀疑过这是月琼的陷阱吗?我不放心,还是把这可疑的东西烧了吧。”
秦时哭笑不得地说:“你都还没有打开来看过呢,有必要挫骨扬灰吗?未免太过谨慎了吧,就算真的有问题,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成功总是要有风险的,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赵元纠结了一会,在秦时鼓励安抚的视线下只好勉强道:“……好吧。”
于是秦时拆开了这封信,全程赵元都表现的谨慎小心,仿佛拆的不是信而是一个炸.弹。
“咦,这上面好像写了什么……”秦时发出了疑问,然后下意识地念出了纸上面的字,“——想知道月琼的真面目,就到半丁村西边的云来客栈。”
纸上,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字,连署名也是空空如也,赵元思考着自言自语:“半丁村……那地方不就在这附近吗?怪了,一个老流浪汉怎么会知道月琼的过去,还特意写一封信约我们到指定的地方见面……难不成和月琼有着关系?”
秦时把信收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会一会他。”
赵元问:“万一有诈怎么办?”
秦时微笑道:“那就更合我心意了。”
第46章 老酒鬼
深黑的夜幕搭着月勾,它的衣角垂落在几个干枯的树枝上,几只蝙蝠咀嚼着这份死寂,明明是植物茂盛争夺养分的酷热夏季,半丁村却能到处看见一片片的棕黄枯叶掉满了泥土地面,一大堆挨着一小堆。
奇形怪状的石头插在烂掉的叶子堆里,深深凹陷了被风雨捶打的纹路,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半丁村,不得不说很寒酸,配合上黏糊糊的天气,隐隐散发着一股会让人忍不住捏住鼻子不想呼吸的异味。
半丁村原来压根就算不上一个村,不过是几百个孤魂野鬼游荡的乱葬岗,人们不用花一个铜板就能解决干净亲人的后事问题,确实是很方便。
不知道是多久前爆发了一场大范围瘟疫,土匪当家做主,不少感染了病的流民便逃的逃死的死,这块生人勿近的乱葬岗就成了他们的临时避难所,土匪也是很在意风水这门学问的,何必为了一群没多少油水可捞的病秧子惹了一身骚。
说来也是奇怪,这个鬼地方真是邪得很,成百上千快要死掉的人活在这里竟然苟延残喘的熬过了瘟疫,妇女生下的孩童甚至比外面的人还要健康许多,尽管周围布满了沼泽、毒蜘蛛、蛇、蝎子以及各种疑似会诈尸的尸体。
活下来的人们对这块诡异的土地抱着敬畏之心,但后来怪事频繁,成年男人的残破尸体飘荡在水面上和田地里,村民惶恐不安,有太过害怕逃走了但尸体很快就被其他人发现,乱葬岗成了一个诅咒般的恐怖牢笼。
有人说是因为这块土地的神灵拿走了享用的祭品,所以成年男子都死得差不多,就剩下未成年的了,于是乱葬岗里多了许多没有竖起墓碑的坟头,血液的气息始终徘徊在这个村子里,孩童的视线时常固定在出现在村子里的外乡人身上,那不是友好的打招呼前兆,而是在默算着对方的年龄像是切肉时掂量着它们有几斤几两。
时间长了,直到终于有一天泄露了隐藏的秘密,大批的刑捕来到这里刨坑挖坟,逮捕了一大批的罪犯,巡捕房大牢的大门都关不上的夸张程度,乱葬岗被彻底地治理了一番,变成了类似于名胜古迹的地方。
那些诅咒似乎突然之间消失了,但周围的环境还是一样的糟糕透顶,沼泽、毒蜘蛛、蛇、蝎子以及各种疑似会诈尸的尸体,用再多的笔墨在小报上书写欺骗性的言语都掩盖不了这些鬼玩意,只能安慰地说算是一个奇特的特色了,起码这儿的大夫被锻炼得习以为常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阴风喝醉了酒似的晃过来,地上的几片枯叶棕黄飞到半空中慢悠悠地飘到一处客栈的屋檐边。
它孤零零地坐落在一大片的土地中央,占了那么一丢丢的位置,周围没有一个房子更显得装潢着实破旧邋遢,两盏红灯笼在屋檐的两旁一摇一晃的,透出的微弱烛光,隐隐照亮了高高挂在大门头上那云来客栈四个大字。
一片棕黄的枯叶飘进来,摇摇晃晃,最后停在了正埋头趴在桌面呼呼大睡着的跑堂小二鼻尖上,感觉鼻子有点痒痒的,还以为是虫子便下意识地伸出手来赶了赶。
他抹了两下子吧唧吧唧的嘴巴,换姿势打算再酣睡一会,下一秒,一个苍蝇拍猛的打在脸上,吓得他双眼都还来不及睁开就前仰后合地跌倒,只听见一声巨响然后哎呦呦。
“可恶,哪个混球,居然敢扰了爷爷的清梦,看我不……”他气呼呼地从地上爬起来,捞了两下胳膊的袖子往上挽,看清楚面前人后顷刻之间呆傻在原地。
“不咋地?”苍蝇拍一下接着一下轻轻地打在手心上,老板呵呵笑着,笑容十分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好说话的大好人。
“哈哈……没……没咋地。”他畏缩地尴尬笑着,又委屈巴巴地摸着摔红的屁股,“可是,老板你干嘛打我啊?”
老板又是一个苍蝇拍打在他的屁股上,吓得他连忙捂着屁股躲避,姿势熟练极了似乎已经把躲避刻在了基因里,“干嘛打你?哪有跑堂的像你这样死人似得趴在桌子上,像什么样子没一点儿规矩!”
他小声说:“我这不是太困了么,反正现在也没客人,就……就趴一小会也没多大事嘛……”
老板皱眉头,“不行,被人看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是等着猪进来好宰客的黑店呢!”
他大倒苦水道:“……可不就是黑店么,大晚上的一片黑漆漆连几根蜡烛都舍不得点,我要是客人也不敢提着胆子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