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春嘴里说出来的奉承简直甜掉了牙,却哄得月琼心情愉悦,锦春心里松口气总算是过了这槛。
不过她还是弄不懂月琼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前一听到赵元要来拜访便满脸的不耐烦,进门后也不请人喝茶做做样子,随口两句就将对方直接打发了出去。
今天怎么变了性子,反而对他的拜访兴趣盎然起来了?
忽然之间想起来侍从说的话——赵元带了一位名叫秦时的客人……夫人性子大变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叫秦时的要来?
她在心底嘀嘀咕咕,这个叫秦什么的本事很大么?居然引起了夫人的注意。
回忆起刚才的似笑非笑,她就身上感到一阵寒凉,夫人那笑盈盈的模样明摆着是要设计一局危机四伏的鸿门宴来专门招待,看来今天他们是有好苦头要尝尝了。
而这边,侍从已经走到大门的外面,对等在这里不久的秦时和赵元说:“两位请吧。”
闻言,赵元不免有些狐疑,怪事,月琼竟然没有刁难他们就这么轻易地打开了大门。
正常操作不是应该故意让他们在外面等上个两个时辰,瞥着窗外的太阳跌得差不多了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睡醒,然后让婢女为自己慢慢地梳妆打扮,最终才肯坐在椅子上耍着大爷秉性,喝着茶看也不看等候多时的他们一眼吗?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偶尔拍打着翅膀飞过去的鸟,没有看错啊,确实不是倒着飞的,这么说他这会儿是真的清醒着没有在做梦?感觉更加不真实了……
狐疑归狐疑,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够不花时间,赵元还是选择了迎难而上。
他和秦时一起在前面侍从的带领下走进去。
其实已经来到这里有很多次了,思绪自动变成一张地图,甚至连哪棵树上筑巢的是什么鸟都知根知底。
没办法,先前两个月的时候基本全是他在忙着浮生的事情,隔三差五地就被月琼的婢女锦春不耐烦地从大门口赶出来,重复到今天想不清楚路况都难啊。
想到这里,他就感叹自己这个心腹当的,脸皮厚得快赶上城墙了,但与之相比之下秦时是从来没有来到过这里,可以说是陌生得很。
秦时打量着周围的景色,月琼居住的地方确实很是大方美丽,一看就是专门找专业人士精心设计过的,即便是北宫辰的住所也没有这里来得安排精致。
显然赵元说的并没有掺假,王爷生前确实对月琼疼爱有加,远远超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果换作宫里的贵妃们早就看不顺眼,说什么也要在暗地里弄死这个抢走了风头的女人。
锦春已经在大厅的门口等待多时,她的态度算不上恭恭敬敬,眼神里是掩盖不了的不耐,两个月里不知道见过多少次赵元,亲手将他赶出去的记忆想起来就觉得心烦。
但看到赵元身旁的秦时,她不禁发呆了。
她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有在江湖上摸爬打滚过,对武功什么的是一窍不通,所以并不认得面前一出关就搅得江湖一片人心惶惶的前魔教教主究竟有多么恐怖。
但这浅薄的认知并不妨碍她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气场。
就像是野外动物遇到天敌时大脑立刻蹦出的强烈警告一般,此刻,她的大脑里也正疯狂地喊着快跑!
锦春呆呆地站立着,在秦时不经意地瞥向她时吓得浑身一激灵,顷刻之间低下头,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完全不敢直视面前的人。
待到秦时和赵元掠过身旁走进了屋里,她才如释负重地松了一口气,摸摸脖颈竟然湿了,在刚才短短的几秒内冒出了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许多冷汗。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这样的表现,只是隐隐的感觉到,赵元身边的这个人似乎极其危险,是他们这些一般人不可以触碰的恐怖人物。
此时实在不敢进到房间里去,恐惧迫使着她深深地抗拒见面,不想被那股骇人的气场压迫着,但她是月琼的贴身婢女,必须要在一旁伺候着。
没办法只有进去了,硬着头皮端着茶水,先后给赵元和秦时沏茶,当然,全程都无一例外的低头不抬起。
见此,赵元都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这个每次都对自己表现得十分不屑的婢女,今天突然变得这么乖巧懂事?难不成是不小心撞到柱子磕坏脑袋了?
连锦春这样的普通人都察觉到了步步紧逼的危机感,月琼却还是和没事人一样淡然地抿了口茶,姿态依旧优雅大方看不出一点慌乱。
“听说,郡主特意请来了一位贵客到府上做客,想来应该就是坐在赵元身边的这位客人吧?敢问尊姓大名?”
秦时淡淡道:“秦时。”
“总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月琼露了疑惑的神情,喃喃自语着,忽然转过头问一旁的锦春。
“锦春,你知道吗?”
本来立在一旁默不作声却突然被点名,锦春陷在迷糊里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她一个不混江湖成天待在府里的小婢女怎么可能会清楚秦时的身份,这下被三双眼睛同时盯着结结巴巴道:“……奴婢也不太清楚。”
月琼头疼地唉声叹气道:“我这个人啊记性天生就不怎么好,一些不重要的小事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如有得罪还请见谅呀。”
看着月琼一系列的怪异举动,赵元忍不住皱眉,暗道对方的狡猾。
果然,就知道怎么可能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走了进来见到了面,原来是把对他们的刻意刁难安排在了后头。
他哪里不知道这会儿是唱得哪出戏,就是知道才忿忿不平,天底下有智商的都懂得,去问一个每天深居简出的人听说过没有一个从来不曾见过的人的事是何等的愚蠢。
可月琼却做出了这番愚蠢的行为,不是无知地犯蠢而是故意羞辱他们。
北宫王府里早就布满了她的眼线,府里有什么动静都一清二楚,不然又怎么会不等他开口就知道北宫辰专门请来了贵客,嘴巴上说是忘记了,恐怕心里比谁都要清楚,这明摆着就是要给他们来一个下马威。
赵元也懒得与月琼打太极,单刀直入地说:“月夫人,我们这次专门来拜访就是想再问一遍王爷遇害的那天的事。”
月琼撇嘴道:“王爷遇害的事,我先前已经说的够多了,那天看见浮生从王爷的房间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还有血的匕首,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看错,结果王爷当晚便遇害,我把自己的亲眼所见全都吐露出来了,难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赵元说:“但……”
月琼不耐烦地打断了赵元还没有说完的话。
“赵元,王爷对你这么好,我原以为你对王爷是忠心耿耿,却不想居然为杀人凶手开脱。”
“郡主是被那杀人凶手迷惑,一意孤行地认为是有人故意陷害,但你在看到了确凿的证据后却还是选择站在他们那一起,这样做对得起王爷这些年的悉心栽培吗!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赵元被月琼正义凛然地指责,忍不住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
月琼又一次打断了赵元的话,冷冷道:“我说的已经够明白了,如果你还是和前几次一样陈词滥调,那么就请回吧,我是不会被你说服去背叛王爷的,杀人凶手必须严惩不贷!”
赵元被呛得举步艰难,在月琼占据了道德制高点的唇枪舌战下变得处境极为劣势,仿佛成了一个包庇罪犯的千古罪人,已经没了机会再开口为自己解释,不光是这次,下次也是一样。
失去了反驳权的他只好在心里祈祷,希望身旁的秦时能够替他掰回一局,至少不要让这次像之前的每次一样空手而归。
秦时确实如赵元所想的那样及时的开了口,但问出的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叫人大跌眼界。
“月夫人看起来十分年轻啊,似乎与北宫辰的岁数相差不大,不知道年方几何?”
听到这话,赵元整个人都傻了,什么玩意?我们不是来谈有关于王爷遇害的正事吗?一上来就问已为人.妻的年龄,合着你是来搭讪的吗?
月琼显然也被秦时突然跳跃的问话给弄愣住了,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客套地笑道:“我确实比郡主大不了多少,她今年二十,我也才二十四而已。”
秦时接着问:“进来时,我看到桌上还放着一副十分美丽的绣品,是月夫人亲自绣的么?”
从年龄聊到绣品上,月琼根本搞不懂秦时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种捉摸不透的对话方式,让她本来波澜不惊的面容上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但作为掌握节奏的东道主当然不能让气氛冷淡下来,于是保持着礼仪回答。
“是我绣的,平日里没有事就做几副消磨一些无聊时间。”
秦时惊讶地说:“看那副绣品真是精致无比,栩栩如生仿佛蝴蝶也要被吸引到上面,没想到月夫人不仅青春美丽还心灵手巧,真是让人由衷的赞叹不已啊。”
听到这番极尽恭维的话,尽管心里头还是对秦时警惕,但月琼已经情不自禁地有点高兴了,象征性地推脱,嘴角浮起的笑容起却是泄露了内心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