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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娇弱美人后,我嫁人了 完结+番外 (漱己)


  叶长遥当然不会反对,随云奏一道出了客栈去。
  由于时辰尚早,外头没甚么人,但已有些早膳摊子了。
  今日天气又凉了些,算算日子,再过一月,便是霜降时节了。
  云奏已穿上了夹棉的外衫,自是不觉得冷。
  他们在街上转了一圈,尚未决定要吃甚么,霞光已然将东方映红了一大片,不久,红日一跃,散发出来的光芒势如破竹地将所有的黑暗尽数驱散了。
  云奏仰首望了望红日,又望了望叶长遥。
  叶长遥头上的斗笠被打出了一片阴影来,阴影落于叶长遥身上,使得叶长遥一半沐浴于日光中,一半则隐于阴影中。
  云奏不知怎地从叶长遥身上读出了些微孤寂,遂握住了叶长遥的手道:“有我陪着你。”
  ——分明是叶长遥陪着他才对罢,陪着他一起慢慢地认识这个陌生的世界。
  叶长遥怔了怔,笑道:“多谢你。”
  师父驾鹤西去后,他便没有再与人有甚么特别的交集了,云奏是第一个,亦是惟一的一个。
  但须臾后,云奏却是松开手,转而指着一家早膳铺子,兴奋地道:“便那一家罢。”
  叶长遥扫了眼自己空空荡荡的左手,才应和道:“你喜欢便好。”

定风波·其四
那早膳铺子品类丰富, 云奏要了鸡蛋灌饼与豆腐花, 而叶长遥则要了柳叶蒸饺与酸辣汤。
  俩人正埋首用着早膳,云奏为了向店家多要些榨菜, 堪堪抬首,竟是瞧见了先前见过的那付怀远。
  那付怀远看起来精神不振, 向店家要了一屉小笼包,还要了一碗豆浆。
  他暗暗地叹了口气, 但因为意外地瞧见了云奏与叶长遥而有了些精神。
  他的小笼包与豆浆都还未上来,他站起身, 走到云、叶俩人面前,又对云奏道:“多谢公子上回的香菇猪肉馅饼。”
  云奏眉眼含笑着道:“不客气。”
  付怀远扬声道:“老板, 请将这两位公子所用的早膳算在我的账上。”
  眼前这付怀远明明稚气未脱,但这句话却有一股子的豪气。
  “那便多谢你了。”云奏致过谢, 才继续用早膳。
  付怀远寻了一个位置坐下了,不一会儿, 他点的小笼包与豆浆便端了上来。
  他正用着早膳,却是陡然被人掀翻了饭桌,小笼包与豆浆齐齐地击打在他身上, 小笼包随即滚落在地, 而豆浆则将他一身的衣衫都弄脏了。
  他抿紧了唇瓣,抬眼望去, 见是与自己同窗的那少女, 并不出声。
  那少女却是觉得不够, 又随手抄起了一碗豆腐花, 冲着付怀远泼了过去。
  豆腐花劈头盖脸而下,使得原就狼狈的付怀远更为狼狈了些。
  付怀远并不动怒,而是低声唤道:“书意……”
  杭书意愤愤地道:“不许唤我的名字。”
  付怀远不得不改了称呼:“杭姑娘,你为何要这么做?”
  杭书意冷笑一声:“你便是那姓付的留下的杂种!”
  付怀远赶忙辩解道:“杭姑娘,你为何会这么认为?”
  “我每回骂那姓付的,你便一副怀有心事的模样,让我起了疑心。方才,我去了你家,同你娘亲吹捧了那姓付的几句,你娘亲不小心说漏了嘴。你……”杭书意气得说不出话来,缓了口气,才道,“你若是早些自己认了,我还当你是个有骨气的。”
  付怀远被杭书意这一字一字催得低下了首来,默然不语,只从他身上滴落下来的豆浆与豆腐花兀自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杭书意狠狠地瞪了付怀远一眼,转身便走。
  云奏立于汝临书院门口时,将里头的对话听了分明,已知杭书意便是那爹娘惨死于敌军之手的少女。
  他瞧了眼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豆腐花碗,一时间也没兴致再点上一碗了。
  ——被杭书意泼在了付怀远身上的便是他的豆腐花。
  若是传闻属实,其实付将军并没有过错,上阵杀敌,马革裹尸,该当为百姓所纪念才是,汝临城被连累亦不是付将军所愿瞧见的。
  但于汝临城百姓而言,哪里管得了这许多,枉死的俱是自己活生生的亲人。
  云奏思忖间,付怀远又是被泼,又是被砸,分明是英雄之子,却如同过街老鼠。
  动手者定然皆在当年失了亲朋。
  他方要站起身来,他身边的叶长遥已先他一步,挡于付怀远面前了。
  叶长遥长身玉立,并不施术法,不多时,身上亦满是脏污了。
  待得诸人罢手了,叶长遥才出声道:“汝临城遭难并非付将军的过错,亦不是付怀远的过错。”
  其中一灰衣少年道:“不是他们的过错,难不成是我们的过错?”
  叶长遥质问道:”若是付将军不出征杀敌,若是其他将军亦不出征杀敌,定会亡国,你们更愿意做亡国奴么?”
  叶长遥的嗓音难得严厉,诸人沉默须臾,又有人问道:“你是何人?”
  “我不过是一过路人……”他方才说罢,却听人讥讽道:“你不过是一路人,不知汝临城的苦,说起漂亮话来当然容易。”
  叶长遥吐出一口浊气:“你失去了亲朋,付怀远亦失去了他的父亲。”
  “与我何干?那老杂种若能将我的孩子还来,我才能不恨那老杂种。”说话之人乃是一中年铁匠,话说得不客气,但双眼已流下了泪来。
  付怀远发着怔,待回过神来后,便从叶长遥身后出来了,道:“我父亲确实对诸位不起,但于大义上他并无亏欠。”
  一少年人嗤笑道:“既然你觉得你父亲大义不亏,你为何不愿认你父亲?若不是方才那姑娘将你的身世揭了,你哪里敢与外人说?”
  付怀远被戳中了软肋,吐息钝滞,半晌才低声道:“是我不孝。”
  他父亲与母亲成婚前,尚是一马前卒,他出生后,战事吃紧,父亲一直在军中,无暇看顾他,祖父祖母又已早亡,母亲便回了娘家去,与外祖父、外祖母一同养育他。
  母亲每日与他说他父亲乃是个大英雄,待打了胜仗,便会回来接他们母子。
  但这一日没来,反而是父亲的死讯被传了过来。
  父亲死后被追封为正一品镇国将军,风光大葬。
  八岁的他却永远失去了父亲,又因汝临城受父亲所累,导致他不敢对人透露他便是付将军的孩子。
  过去八年,他的身世终于大白于天下,而非只有寥寥数人知晓了。
  他为不用再保守秘密而舒了口气,却又为自己恐无法立足于汝临城而惴惴不安。
  他只想着自己,却从没想过父亲,当真是不孝至极。
  他出了早膳铺子,又猛然想起还未将自己与云、叶俩人的账结了,便又回了早膳铺子去。
  他从衣袂中取出铜钱,递予店家,店家收了,紧接着,却是一枚铜钱,一枚铜钱重重地往他身上掷,并不屑地道:“拿了你的铜钱,我怕脏了自己的手,还你罢。”
  很疼,但没有甚么要紧的,父亲确实对不起这一城的百姓。
  店家方才掷出三枚铜钱,余下的铜钱竟是重若千钧,再也动不得了,但手掌所感受到的却是正常铜钱的重量,实在古怪。
  付怀远见店家并不再掷,径直回了家去。
  母亲正坐在院子里的一株梧桐树下绣花,见得他,慌忙将手中的活计一放,又站起身来,到了他面前,焦急地问道:“怀远,出甚么事了?”
  “都是……”付怀远本要指责母亲,若不是母亲说漏了嘴,他实乃付将军之子一事哪里会为人所知,但他明白这么说无济于事,不过是将负面情绪发泄于母亲身上罢了,而且母亲向来口风紧,之所以会在杭书意面前说漏嘴,亦是因为他曾隐晦地与母亲说过自己心悦于杭书意罢?
  故而,他摇了摇首道:“没出甚么事,不过是我的身世被人知晓了而已。”
  是的,他身世被人知晓了,再过不久,整座汝临城都会知晓。
  母亲闻言,面色一白:“是杭姑娘说出去的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去庖厨烧了水,换了衣衫,又将自己洗干净了。
  而后,他端坐于床榻上,努力地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自己的父亲究竟生得是何样貌。

定风波·其五
那厢, 云奏已无心再用早膳, 朝叶长遥道:“我们走罢。”
  叶长遥颔首,又巡睃着诸人, 肃然道:“你们憎恨战死沙场的付将军,为何不憎恨为了掠夺土地、粮食、妇人而来的外族?若是他们不来侵犯我朝, 你们怎会遭殃?”
  中年铁匠道:“我虽是粗人,但我亦知我汝临城并非战略要地, 已百年未遭战火,即便勉强算是繁华, 但不及夙州城,更是远不及再远些的江南、岭南、京城……倘若不是那老杂种引来了敌军注意, 敌军怎会进军我汝临城?”
  其余诸人纷纷应和。
  叶长遥明白同他们讲不通,遂不再言语, 说到底,这些百姓关注的仅仅是自身及其亲友, 对于本国的生死存亡并不在意,全然不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
  八年前的那场战事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二十三年, 最为危险的便是八年前的那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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