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奏已被波涛缚住了双手双足,全无抵抗之力, 眼见白衣公子露出了森森牙齿来,他不得不强行唤出了“孔雀骨”, “孔雀骨”剑光绚烂,直逼白衣公子的心口。
白衣公子被迫后退, “啧”了一声, 又舔了舔唇瓣:“绿孔雀, 你是在找死。”
云奏应声喷出了一口血来,鲜血溅了好容易才赶到叶长遥满身,烫得叶长遥战栗不止。
“我……我无……无事……”云奏安慰着叶长遥,但被他以内息催动的“孔雀骨”却跌落在了地面上。
叶长遥五内如焚,那处伤口却又凑了过来。
“我知晓你不愿意,但是夫君……”云奏咳出了血来,唇瓣猩红,“目前你已别无选择。”
叶长遥垂下首去,双唇贴上了那处伤口。
叶长遥的双唇温热着,让云奏不禁恍惚起来,他与叶长遥分明身处于险境,他却直觉得自己是在与叶长遥亲热。
他定了定神,见叶长遥并未张口去吃,又粲然笑道:“夫君,我的性命仰仗于你,劳你吃下我的肉,再救我一命罢。”
但叶长遥却仅仅温柔地舔舐了一下云奏的伤口,旋即剑光如雪,气贯长虹,竟是砍下了白衣公子的左腕。
白衣公子原打算趁俩人不备,要了叶长遥的性命,再将云奏收入手中,岂料,非但未成事,且还丧失了左腕。
他气得面色一变,层层波涛登时遮天蔽日。
叶长遥却是临危不惧,蹲下了身去,柔声道:“上来罢。”
“嗯。”云奏伏于叶长遥背上,整个人疲倦至极。
甫成为云奏之际,他纵然无法熟练地掌握三层的道行,时常咳嗽,但断不会孱弱至此,竟是连凡人都不如。
他不想拖累叶长遥,却不能不拖累叶长遥,他惟一能做的便是奉上孔雀肉,但叶长遥却不愿吃。
这白衣公子是为他而来的,倘若叶长遥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如何是好?
叶长遥以内息运剑,剑光分作万千碎片,将他与云奏团团围住,使得波涛再也近不得身。
他明白云奏已身受重伤,并不与白衣公子缠斗,只欲带着云奏到一安全之所,为云奏疗伤。
他已掠到了波涛尽头,一仰首便能瞧见那层云环绕,恍若仙境的观翠山了。
他分神去瞧云奏,见云奏双目紧阖,他急声唤道:“三郎,你且醒醒。”
云奏的唇瓣颤了颤,未及吐出一个字来,前路却被一巨大的活物挡住了。
——赫然是一条白色的蛟龙。
叶长遥的道行远不及白衣公子,自然看不出其原形,只知其乃是一妖物。
——他初见云奏,第一眼便能看出云奏的原形,乃是因为云奏走火入魔,无法将一身的气息掩藏好,不然,云奏上万年的道行哪里是他能够看破的。
他后退一步,手指一动,“除秽”入手,使出了师父所教导他的种种招式来,霎时石破地裂,声响震耳欲聋,但那白蛟却只伤了些许鳞片。
白蛟口吐人言:“你若将绿孔雀放下,我便饶你一命。”
叶长遥不予回应,一踩白蛟,腾空而起,到了那蛟首之上。
紧接着,他手执“除秽”,用力地刺向白蛟的左目。
白蛟吃痛,叶长遥险些从白蛟首上滑落,他不容许白蛟有喘息的功夫,又将“除秽”往白蛟的左目送。
然而,白蛟并非就地待死之辈,蛟尾一甩,激起数十丈高的浪花,逼得叶长遥不得不闪避,连拔出“除秽”的功夫也无。
假若被那蛟尾击中,他恐怕会当场丧命。
由于他只有左手托着云奏,他身后的云奏已往下滑了一些,云奏依然阖着双目,甚至连吐息都轻了几分。
“三郎!”他惊声一呼,云奏并未作声,而是吐出了一口血来。
血液侵入他的衣衫,灼伤了他的皮肤,又渗进他的四肢百骸,教他疼得钻心。
须得快些杀了这白蛟!
他杀过不少人,但那些人皆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
即便面对那些人,他都不曾有过这般强烈的杀意,他甚至想将白蛟挫骨扬灰。
“除秽”感知到他的杀意,剑光更甚,被他的内息驱使着一寸一寸地没入白蛟的左目。
白蛟巨大的身体挣扎不休,片晌后,竟是硬生生地将“除秽”逼了出来。
叶长遥及时唤回了“除秽”,“除秽”才免于被白蛟折去。
白蛟怒目而视,他先前因为生怕弄死了绿孔雀,又因为未将一区区修仙人放在眼中,故而并未使出全力来,如今他又遭重创,再也顾不得绿孔雀的死活,蛟尾重重地向着叶长遥拍去。
叶长遥飞身躲过,立于一迎客松上,细细端详着白蛟。
白蛟全身裹着鳞片,鳞片坚硬,不便下手,腹部的鳞片稍微柔软些,但白蛟不会乖乖露出腹部来,任他宰割。
那么,白蛟的弱点便只有一双眼睛了。
白蛟的左目已被他刺瞎了,若是能再刺瞎右目,白蛟便只能坐以待毙了。
他背上的云奏又滑落了几寸,他改为用左手环住云奏的腰身,右手持剑。
惊涛骇浪奔涌着劈头盖脸而来,他足尖一点,跃至那浪涛之上,踏浪疾行,转瞬又逼近了蛟首。
白蛟见状,不假思索地张开血盆大口,直直地冲着叶长遥与云奏咬了下去。
索性将这修仙人与绿孔雀一并吞了罢,虽然这修仙人食之无用,皮肉甚少,连果腹都不能。
白蛟之口亦无鳞片,叶长遥料想白蛟定然猜到他的目标便是其右目,是以,他将全身内息灌于“除秽”,改为攻击白蛟之舌,那舌头厚实无比,“除秽”没入大半,才将那舌头贯穿,进而将那舌头横向砍下。
白蛟不但对于叶长遥的算计毫无防备,还以为自己能成功地将俩人吞入腹中。
剧痛传来之时,他先是一怔,而后才意识到发生了甚么。
可恶的修仙人!
失了左腕,伤了左目,断了舌头这些都无妨,只消他能得到绿孔雀,将那绿孔雀整个吃尽,他便能恢复原样,飞身成仙。
百余年前,他在无意中得知观翠山中居住着一只绿孔雀便起了将绿孔雀吞食的念头。
待他成了仙,他便再也不会比那些龙矮上一截,该轮到那些龙低下高贵的头颅,在他面前做低伏小,唯唯诺诺了。
可惜那时的绿孔雀处于全盛期,动动手指,便能将他碾死。
那绿孔雀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对于他不屑一顾,他多的是偷袭的机会,却每每被绿孔雀的实力所威慑而不敢下手。
终于,昨年秋,那绿孔雀在修炼时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
他正欲下手,那绿孔雀竟是不知所踪了。
百余年来,绿孔雀偶尔会外出,但至多半年,便会回观翠山。
因此,他并不出发去寻绿孔雀,而是在这观翠山耐心等待。
但是,半年又半年,绿孔雀仍是踪影全无。
他日日恐惧着绿孔雀会死在外头,便宜了那些低贱的凡人,幸而,他终是等到了他的绿孔雀。
绿孔雀孱弱得很,陪伴着绿孔雀的那修仙人亦不过三百余载的道行,不足为惧。
他本以为自己能轻易地将绿孔雀捉住,然而……
他盯着面前的修仙人,口中不断地溢出鲜血来。
他无暇为剧痛所制,他必须得到绿孔雀!
既然巨涛伤不得这修仙人,他不得不再疼一回了。
弹指间,数不尽的白色鳞片扑向了叶长遥,叶长遥旋身踏上蛟首,冲着白蛟右目刺去。
鳞片冲击着他临时设下的结界,鳞片尖利,剑尖尚未刺入右目,结界却已摇摇欲坠了。
倏然又有密密麻麻的鳞片护住了右目,“除秽”一时半会儿破不开鳞片。
叶长遥生恐鳞片伤了云奏,欲要先加固结界,却忽而有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面颊。
他侧首去瞧云奏,云奏面色惨白,屏气凝神地唤回不知落于何地的“孔雀骨”,又对叶长遥道:“夫君,这把‘孔雀骨’能破开鳞片,我没甚么气力了,由你来使罢。”
言罢,云奏的唇角淌下了血来,血液蜿蜒而下,衬得云奏一身的肌肤色若纸钱。
叶长遥收起“除秽”,堪堪接过“孔雀骨”,却猝然被云奏吻住了。
云奏咬破唇瓣,逼着叶长遥又饮了些他的血,才催促道:“快些,你的结界马上要支撑不住了。”
叶长遥颔首,以“孔雀骨”刺向白蛟右目,须臾,“孔雀骨”吃力地破开了一层鳞片。
云奏挣开叶长遥的左手,立于叶长遥身侧,继而将双手覆于叶长遥的手背上,与此同时,他费劲地催动内息,以助叶长遥一臂之力。
“孔雀骨”当即利落地刺入了白蛟右目,并从右目起,将巨大的白蛟一分为二。
白蛟轰然倒地,惊涛骇浪应声褪得一干二净,鳞片亦纷纷坠地。
白蛟死不瞑目,目不转睛地瞪住了杀害了他的凶手。
叶长遥伸手抱住云奏,方才去确认白蛟是否已断气了。
见白蛟再无生机,他吻了吻云奏的唇瓣,双目含泪:“我们这便去观翠山,取凤凰羽罢。”
云奏本已用不得内息了,但他却用了过多的内息,以致于他一腔的脏腑疼得厉害,好似已全数破碎了,浑身的筋脉亦在不住地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