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亚雌心中另有一位牺牲自我也要极力保全的存在,而对方的安危又恰好被捏在雄主手中。
根据南明提供的各种线索,这个身份呼之欲出:如果不是蒙希的雌父,就只能是他唯一的雄子陆恒,目前正在中央研究院就读,确实处在需要家族庇护、支持的重要阶段。
陆忱若有所思,探询的目光刚好与表情冷淡的陆凌相对。
亲手献祭雌君的雄虫似乎微微皱了下眉,启唇向他的方向无声说道:“一会儿我们谈谈。”
那副冷冰冰的表情落在陆忱眼中就显得十分滑稽可笑,S级雄虫尚在惋惜没法通过蒙希的证词给陆凌一起定罪,哪里会同意这样厚脸皮的要求,立即同样采用唇语回绝道:“无话可谈。”
陆凌在这只雄子身上一而再地大丢颜面,实际上却无可奈何,只能脸色阴沉地瞪了他半晌,尴尬又气恼地看向别处。
雄虫伤害案已经有了判决结果,一系列研制和贩卖违禁药品的源头也被查封,但由于蒙希拒绝说明大部分基因药物的流向,监察官对他无可奈何,只好宣布先将亚雌收押,再继续进行调查。
庭审结束后陆忱与公证处的长官交谈了几句,对方提醒年轻雄虫在三天内取回应得的赔偿金,还颇为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道:“那段视频我看过了,你在机甲上很有天分,将来一定能成事。”
S级雄虫十分礼貌地颔首道谢,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前方不远处正独自离开审判庭的陆怀。
这位堂弟刚才拒绝了他的帮助,执意要乘坐公共飞行器返回疗养院,此时边走路边俯身剧烈咳嗽,乱蓬蓬的银发像一只炸毛的蒲公英,以十分奇特的频率反复左右晃动。
陆忱敏锐的直觉被这幅古怪场景所触动,他与身边的长官匆匆道别,大步走上前去查看陆怀的状况。
他的指尖还没触碰到堂弟的肩膀,这只憔悴的雄虫已经停止了咳嗽。
从陆忱所站立的角度来看,陆怀先是挣扎着向后转身,痉挛的手指紧紧揪住沾满血迹的衣袖,唇角也糊满了白色的细小口沫,紧接着就呼吸急促地呜咽了几声,望过来的眼中划落几滴泪水,张开手猛地向前扑倒,正好跌落在自己脚边。
“陆、害我——”他脏污的虫爪攀上了堂兄的裤脚,从紧紧闭合的牙关中挤出最后的控诉。
过路虫族纷纷驻足,陆忱在一片惊呼声中迅速弯腰查看他的呼吸和心跳。
跌倒在地的雄虫摔破了额角,苍白瘦削的脸上凝固着狂喜和惊怖相互揉杂的古怪表情,湛蓝双眼已经开始焦点涣散。
这并不是他所熟知的腺体病爆发应该呈现出的常规反应,倒像是毒发身亡、在死前引起了突如其来的过呼吸。
陆忱的医学知识不甚丰富,无从做出最科学的判断,只好唤醒只虫终端联系附近的医院,站起身时刚好与迎上前来的司法长官目光相对。
“陆怀死了。”他顶着在场诸虫探究的视线,站在原处言简意赅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经常看到大家说分不清这堆姓陆的小虫,今天加班加点写死了陆怀,能少一个是一个(手动狗头
堂弟的盒饭没有鸡腿,也没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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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万恶之源
距离二次进化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陆忱再次踏入了陆家主宅。
这座皇冠区仅有的奢华府邸没有像平日一样点亮数千盏能源灯,东西两侧常年灯火通明的宴会厅此刻漆黑一片,笔直甬道旁堆积着伶仃几捧纯白花束,在夜雨中显得有些凄凉。
负责接待宾客的雌虫管家身着颜色朴素的制服,示意侍者接过陆忱手中的伞,对他和叶泽微微欠身:“少爷请随我来。”
今日是个严肃沉重的场合,陆忱按照主星传统礼仪穿了一身样式简洁的纯白色礼服,将领口和袖口的装饰物一并摘除,与雌君一同出席堂弟的告别仪式。
他们一行二虫在陆宅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中庭,这里将要举办陆怀的“告别仪式”。
花墙下几只陆家虫族正在驻□□谈,他们瞥见路过的S级雄虫,顿时不约而同地噤声,目光复杂地注视着陆忱远去的身影,既对他的等级天赋和强大战力感到敬畏,又有些怨恨他不顾情面地告发了雄父的雌君、导致陆家陷入当前的短暂混乱。
被众多“家虫”侧目而视的陆忱却完全不在意他们的看法。
由于陆怀的暴毙十分蹊跷,他的遗体如今保存在司法总署等待检验,现在召集陆家全体族虫所进行的不过是一次必要的告别流程,家主会当众宣布他的死亡,这个名字从此将彻底湮没在陆家诸虫的舌尖。
也正是由于他的突然身亡,当时距离陆怀最近的陆忱本虫再次受到了流言蜚语的针对,虽然大部分民众都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但仍有少部分别有用心者宣称自己掌握真相,指出他威胁了自己的堂弟做假证、又在事后将对方残忍灭口。
莱恩因此建议陆忱接受邀请出席告别会,避免被讹传为“做贼心虚”。
他采纳了这一建议,步入陆宅时的心情有些微妙和复杂:陆怀虽然是原主的童年阴影,并且身体力行、鞠躬尽瘁地参与了对自己的迫害,甚至险些得手,但这只雄虫毕竟支持了自己的起诉,又挣扎着出庭作证,还很可能由于此事而最终丧命。
陆忱并不喜爱这位做了许多恶事的堂弟,却无法对他的死视而不见、或者幸灾乐祸,他决定亲自送陆怀最后一程。
S级雄虫握着叶泽的手进入仪式场地,中庭已经聚集了数量众多的虫族,主持仪式的陆凌站在一道堆满花束的拱门下,穿着一件缀满精致花纹的礼服,正镇定自若地与身边的陆决交谈。
这两只巅峰期雄虫相貌相仿,虽然整体气质存在很大差异,今晚的神态却都十分平静、从容,尤其是面色冷淡的陆决,他表现得完全不像是刚刚失去了一只雄子,连一丝矫饰的悲伤也不肯勉强自己去费心假装。
陆忱心中一哂:在遭受雄父的冷暴力这方面,原主和陆怀其实原本可以成为知己,就他观察,整个虫族社会也没有几只雄崽会受到如此严重的漠视,陆凌和陆决这对兄弟堪称两朵“卓尔不群”的奇葩。
叶泽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有些担忧地握了握雄主的手。
S级雄虫压抑着心中的负面思绪,对雌君安抚地笑了下。
整场告别仪式在地球人陆忱看来,与华国葬礼的总体流程有些相似,却在精神内涵上比葬礼冷酷得多:作为家主的陆凌当众宣布了陆怀的死亡,雄父陆决亲手将他的画像从家族长廊中取出,告诫家虫们从此刻起要开始习惯这只家虫的离去。
葬礼表达生者的追思,而虫星告别仪式却是为了标记遗忘与彻底的死亡。
陆忱与叶泽并肩坐在中庭一角的花墙下,沉默着聆听陆凌将冗长的致辞宣读完毕,接着点燃了两盏光芒四射的能源灯,完成最后一个规定流程。
接着,雄虫像终于甩脱了一个沉重包袱似的,面色轻松地示意管家虫引导诸位宾客就寝。
由于往常操办此类事务的蒙希已经被收押,顶替他代为办理的陆决雌君明显经验不足,很是耗费了一番时间,才将数量众多的家虫们安置到合适的去处,有些尴尬地提着裙子随管家一同离开了。
陆忱和叶泽入场时被安排在距离出口最远的位置,因此直到其他宾客不再堵塞通道,才有机会自行撤离。
虽然这对新婚虫族此刻的心情都称不上愉悦,却还是十指交叉地握着手。
陆忱感激叶泽沉默的陪伴与慰藉,指尖从双手间的缝隙里滑进去,轻轻勾了勾叶泽的掌心。
他们二虫之间气氛温馨恬淡,一只神色匆匆的雌虫侍者恰好在这时出现,迅速拦住去路、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跪在斜径上,仰起头来说道:“少爷,家主请您先不要离开,随他到小茶厅用些点心。”
陆忱的共情能力比大多数冷漠的高阶雄虫强上何止百倍,他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跪地搞得膝盖隐隐作痛,皱眉答道:“你先起来。”
侍者神色凄惶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祈求:“家主说了,如果您不愿意过去,明天就把我卖给别虫做奴侍。”
说着向前膝行几步,将干净的额头重重砸进雨后满是花泥的肮脏地面,再度苦苦哀求:“求求您,求求您救我。”
整个主星都知道陆忱与众不同:他不仅关爱家中的几只雌虫,而且对其他陌生虫族也总是礼貌相待,这在当事者眼中是再正常不过的地球人行为准则,在其他雄虫看来却滑稽可笑,使陆凌轻易找到了说服雄子的绝妙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