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下已经答应万安公主除妖,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希望万安公主口中的万全之策能让龙族知难而退,若是天门圣地的人来,从中抽丝剥茧,崆峒镜丢失一事定然瞒不住。
纳兰千流生性冷淡,一行人中只对谢殇璃有那么几分感情,崆峒镜之事他还真不关心。甚至有那么几分漫不经心的想,事情败露便败露,也好过谢殇璃整日跟在江离月身后,他这门亲事订了百年,也是时候举行合籍大典了。
谢殇璃不知纳兰千流心中所想,与江离月交谈几句后,又转到纳兰千流身边,嘘寒问暖起来。
纳兰千流修为深厚,自是不觉得寒冷,但道侣如此关心他的身体,他心头不说欢喜,也有几分温柔。
说话间竹筏已穿过雾岛,来到暗湖深处。只见此处浓雾更重,阴森可怖,湖水暗沉不见一点碧色,举目四望,更不见一点山林的踪影。
江离月站在竹筏前头,身影一卷入白雾中便消失不见。谢殇璃心头一惊,两步上前,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踪影,她拔出长剑,破开浓雾,又被雾气笼罩起来。
“小心!”纳兰千流见势不对,揽住她的腰一跃,落到筏尾,“这是毒瘴,会使人迷失心智。”
他从袖里乾坤拿出几瓶丹药,递给谢殇璃,“拿好,你就在这里别动,我去将他找回来。”
谢殇璃瞪大双眼,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进白雾中,“千流君!”
雾水弥漫,不见暗湖一点痕迹。
纳兰千流站在湖面上,长剑一动,斩尽四周寒雾。浓雾褪去,露出暗湖的本来模样,他回头一看,身后果然没有谢殇璃的身影。
“禁制吗?”他声音冷淡,执剑往深处走。
随着山林的出现,湖畔也出现了不少村民的身影,或洗衣洗菜,或挑柴担水。
纳兰千流身形微顿,有村民抬头看过来,惊喜不已,“纳兰公子回来了!”
“纳兰公子,您总算回来了。”为首的村长站在他面前,笑容满面,“快回去吧,小离一定等急了。”
小离?
纳兰千流心头疑惑,他不动声色地问道,“小离还在等我?”
“公子这是什么话,小离对您一心一意,日日盼着您归来呢。”
纳兰千流不再说话,村长带着他进村,来到一户院落前,“公子进去吧,小离见到您,一定会很开心的。”
纳兰千流看了他一眼,走了进去。一进门便如同换了个世界一般,四处张灯结彩,挂满喜字,他掀开门帘,声音冷淡,“都说子雾道君修为高深,区区一个水妖,怎么将你逼到这种地步。”
婚床上赫然坐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冷色道服,乌发高束,只是脸色难看得很。
纳兰千流走进去,“你的剑呢?”
江离月抿紧薄唇,“丢了。”
“你们明秀天山的传承可真有意思,个个都喜欢丢东西。”昨日丢崆峒镜,今日丢本命法器,也不知明日又要丢点什么东西。
纳兰千流长袖微动,朝他扔了瓶丹药,“这地方古怪得很,指不定有什么禁制,殇璃还在外面,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而此时禁制外,谢殇璃正满脸焦急的站在竹筏上。一道剑光遁来,伴随着噼里啪啦灵力作响的声音,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扎在她脚下,争鸣了几声。
谢殇璃惊得往后退了一步,本命宝剑似察觉到她的恐惧,在袖中嗡嗡作响。
“不知哪位道友前来?”
前方白雾被人逐一破开,浓雾褪去,有抹修长清冷的身影站在那里。对方长袖玉冠皆如雪,唯有青丝如鸦羽,黑白分明得叫人心惊胆战。
“哥哥。”谢殇璃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谢昭华会出现在这里。
谢昭华收回长剑,目光冷淡的看了过来,“纳兰千流呢?”
“……千流君,千流君寻师兄去了。”谢殇璃最怕她这个哥哥,又因自己逃婚在先,说话不由地发颤。
“谢殇璃,你好大的本事。”谢昭华走过来,脸色虽平静,但那压迫感却叫谢殇璃面色发白,“全天下都知道你与其他男人私奔,纳兰千流却还愿意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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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罗刹(十八)
“我没有和别人私奔!”涉及清白,谢殇璃鼓起勇气反驳,“哥哥休要冤枉我。”
谢昭华也懒得质问她逃婚的缘由,“跟我回去,省得你丢尽谢家的脸。”
谢殇璃退后,“我不回去,千流君已经答应我推迟婚事。”
谢昭华嘴角冷凝,“他答应是他的事,但你今日必须得跟我回去。”
谢殇璃不肯,祭出长剑对准谢昭华,右手掐诀,“这是父亲赠的青鸾剑,哥哥你打不赢我。”
谢昭华的耐心已经用光,手腕微动,也祭出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让我看看,你在明秀天山究竟学到些什么。”
长剑碰撞间激起数道银光,青鸾剑由万年寒铁炼制,剑身轻薄柔韧,用起来如同飞舞的银龙,加之寒光四溢,剑光所击之处,湖水皆如鳞如刺般结成冰霜。
谢昭华的剑极是冷冽,剑身干干净净,唯剑鞘上一点纹路火红,同纳兰千流眉心的敇纹有几分相似。他用剑的招式也很凌厉,一刺一压,轻快敏捷,潇洒飘逸,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谢殇璃很快连剑都拿不稳,眼看兄长的剑要刺到眉心,她心底一慌,却是躲闪不及,只能下意识的闭紧双眼。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只听到谢昭华一声冷呵,“孽畜!”
她慌忙睁开眼,便见一碧绿光滑水桶粗大的蛇尾破冰而出,向谢殇璃袭了过来。那蛇尾上的鳞片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谢殇璃本就厌极这些冷血无情的妖修,当下大怒,握紧青鸾剑纵身跃起,直刺了过去。
谢昭华退到一旁,抱剑看了她一眼,“这小妖交给你了。”说罢,只身进了暗湖深处,却是寻纳兰千流二人去了。
再说另一边,江离月好不容易从窘迫的困境中出来,又被另一个禁制卷了进去。这暗湖底下也不知藏了多少东西,常常一不小心就触发阵法,叫两人措手不及。
虽有修为傍身,也经不住灵力的损耗。江离月打完坐,缓缓睁开眼,绿萝植被中,纳兰千流伏在一旁,已疲倦得睡了过去。
他双目紧闭,胸口微微起伏,美玉一般的脸上,眉心敇纹若隐若现。不知梦到什么,他微微一动,乌发霎时散落一地,与白色道服相衬,更如明月生辉。
他心底一动,扶着纳兰千流的肩膀将人靠在怀里,那青丝也服服帖帖的跟了过来,全扫在江离月腿上。
“纳兰道友?”这一开口不如往常冷冽,反倒多了点柔情。
纳兰枕在他身上,只眉头蹙了蹙。江离月手指紧了紧,还是没忍住,轻轻抬起他的下颌,将唇覆了上去。
果然柔软香甜,叫人心如擂鼓。他先是小心探试,一触即发,后见那舌尖异常柔顺,便不管不顾的探了进去,纠缠索取。
江离月搂紧怀中人的腰肢,沉睡的咒语下了一次又一次。待呼吸不稳,体内灵力紊乱,他才放过纳兰千流。
“纳兰道友,受教了。”
纳兰千流只觉得识海沉沉浮浮,似有大山压来,他心底一凛,猛地睁开眼。
“你醒了?”
纳兰千流一愣,从江离月怀中直起身体,“我这是怎么了?”他何时跑到子雾道人怀里去了?
江离月扶着他起身,脸色平静道,“方才你灵力不稳,我在给你输送灵力。”
纳兰千流神识一动,往丹田看去,往日云蒸霞蔚的金丹果然变得晦涩难转。
“这地方古怪得很,你我须得小心。”
江离月目光落在他唇上,面上再如何平静,心底也如翻江倒海,一时间多种情绪涌来,竟如凡人一般生起了爱怨妒忌。
爱自是深爱,干干净净,不掺一点杂质,这情不知从何而起,发觉时,已刻在了神魂里。怨是怨自己自作多情,怨纳兰千流看不见自己,怨天道作弄,怨纳兰千流与谢殇璃订有婚事。妒忌也很简单,当爱怨有了,妒忌只会越来越深。
他曾想亲手斩断这情丝,纳兰千流却靠过来,让他越陷越深。
荆棘林里荒芜一片,什么也没有。
纳兰千流眉心敇纹一闪,将手中符箓扔出去,掐诀道,“敇!”
那符箓飘在半空一顿,迸射出万道光芒,将荆棘林化成一片火海。火海中发出几道嘶哑的声音,似鸣非鸣,听久了像是妖兽一类的声音。
江离月面色却是一凛,“是狐妖!”
这南疆地域不大不小,道修妖修魔修却聚了个齐,就差个鬼修了。
纳兰千流抿了抿嘴,拿出一张符箓,念了段敇令,“去。”这符箓便化作飞鸟,往火海飞去。
飞鸟落到火海上,周身像是有灵力隔绝一般,毫发无损的站在枝头上,又化出数百个一模一样的飞鸟,翅膀振动,将那奄奄一息的狐妖捉到了纳兰千流面前。
狐妖“砰”声落地,漂亮的皮毛已被烧得七七八八,只瑟瑟发抖的卷缩在地上,时不时发出哀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