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流徵也遭遇过不少幽冥府的敌手,他们都不用武器,只是运起那诡异的寒毒内功来对敌。可眼前这个章承轩却是有武器的。
他亮出一条九节鞭。
九节鞭由鞭把、鞭头和中段八个钢节组成,每节用三个圆环连接,这与流徵的软剑一样属于软武器,可缠于腰间,方便携带。但也正因为其软,所以要将钢节之硬发挥到极致却是非常难的。
只见章承轩轻斥一声,鞭结抖开来,圆环在半空之中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流徵自然不敢轻敌,执剑迎上,一招未完又变作另一招,只求轻与快,行云流水一般将凌云剑法施展开来。章承轩不慌不忙,见她变化繁复,竟然十分开心,手上九节鞭舞得更烈,直朝那剑招的中心——凌云剑缠上去。
流徵再变新招。
章承轩亦随招而上,缠得更紧,更快。
流徵连连退步,跃出战局,已是气喘吁吁。战到此时,虽然两人之中还未有任何伤亡,但流徵心中明白,再打下去,她必输无疑。
章承轩当然更明白这一点。
他见流徵力有不逮,轻笑一声,欺身而上。九节鞭被他舞得更快,流徵只觉得眼前一片眼花缭乱,深吸了口气,执剑再上!
哗啦一声。
九节鞭已紧紧缠住了凌云剑。
流徵挣脱不得,却感觉到一阵寒意正从那九节鞭上传递过来,那寒气渐渐包裹剑身,在其上凝结出一阵冰霜。
这一回,比流徵从前遇到所有的幽冥府的人使出的寒气都要厉害,眼看就要将凌云剑凝结成一把“冰剑”,而那冰冷刺骨的寒意也正源源不断地借由凌云剑侵入流徵身上。只不过那寒意刚至,流徵体内真气便飞速流转,将那绵绵寒意不断炼化,到最后,竟好像不断在吸食一般,连凌云剑上的冰霜也单薄了几分。
“咦?”
章承轩亦有所觉,惊讶一声。
但流徵的真力毕竟不是自己修习而来的,虽然力量不小,但用到最后她的体力却跟不上了,渐渐开始出现颓势,眼看便要支撑不住。
章承轩又笑了一声,手上一动。只不过这一次,他却并非进攻,而是……
回身撤力,扯开了手中的九节鞭。
流徵浑身虚脱一般,坐倒在地。
“你输了。”章承轩收了九节鞭,笑道,“不过,竟然比我预料中要坚持得久一些。对了,你刚才那是什么功夫,怎么能吸食寒毒?”
“既然我已输了,你又何必再问。”
流徵虽然输了,面上却无半分沮丧颓然之色,神色仍是淡淡,好像这世上什么事也不能撼动她身上这种淡薄半分。但章承轩又很快想起,方才南宫雅被雪狼所伤的时候,似乎这个总是一脸漠然的流徵,突然就有了正常人该有的喜怒情绪。
看来,南宫雅是她的死穴。
章承轩得出了结论,心中不由得更是佩服起流徵来。易地而处,自己绝不会比流徵做得更好,也更不可能保持她这样的冷静和淡然。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章承轩想了想,这么说了一句。
流徵抬眸看他一眼,眼中仍是一片平和。
“我有点不舍得杀你了。想想,倒不如……”章承轩道,“带你一起上山。”
☆、067.心绪
自半山腰往上,路又变得难走了。
原本宽阔平坦的路在拐过两个极为惊险的弯道之后,又变成险峻的山道,窄得几乎只容一人通过。章承轩那两个属下,一个在前探路,另一个断后,将流徵与章承轩护在中间。流徵也懒得费神去猜测章承轩的想法,反正她原本的计划便是上山,此时不过是多了几个同路之人,所以她只是低头仔细看路,慢慢跟着往上走。
可章承轩却忍不住了。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上山,为什么又放过你,”
流徵淡道,“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又何必问。”
“……”
“看来你是想说?”流徵似笑非笑,“那我听一听也无妨。”
章承轩有些无奈,却又还是说道:“这么说吧,我家府主在山上,所以我原本便打算上山。”
“哦。”
流徵神色未动,仍然专心爬山。
“你竟然一点也不怕?”
“我怕什么?”
章承轩反倒是被问住了,一时倒无话了。等走了一段之后,他又仿佛想到什么似的愤然道:“我们幽冥府也并非你们所想那般真是什么歪魔邪道,大家只不过武功路数不同,性情行事不同,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便以此来区分正邪,未免太不要脸。”
流徵听了,只道:“我并非名门正派,你这话不应与我说。”
“都差不多。”
章承轩这话的意思大概是说中原武林在他们幽冥府的人看来都一样,不管是叶家这样亦正亦邪的人物,或者是四大世家那种极有名望的大家,都是“不要脸”的“名门正派”。这话倒是说得有些冤枉了,只不过流徵也懒得争辩。
章承轩却似是不太满意她的反应,又问一句:“那你来说,我们幽冥府是否邪道?”
流徵思索一番。
“算是。”
“怎么个算法?”章承轩口气有些生硬。
“我与幽冥府的人有过几次交锋……”流徵一边回忆一边道,“每一次见你们,不是在杀害无辜,便是在欺凌弱小,抢夺宝物……即便那些所谓名门正派开武林大会,商定对付你们,但他们还未动手,你们便将整个锦葵山庄杀光烧尽。这么算来可有错?”
章承轩先是一愣,却仍辩解道:“不错,我们北冥之人生性便是如此,为人处事的确有些阴狠毒辣,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从前一直都在北地隐居,与中原正派从未有过纷争,为何如今突然侵入中原,出手狠绝不留余地?”
流徵突然想到:“有人对幽冥府做了什么?”
她竟然早没想到这一点。
此时一想,流徵又觉得的确只有如此才算合情合理。听章承轩的口气,似乎还是有人触到了令幽冥府极为不快之事,才招惹出这一系列的麻烦。
然而章承轩听了她的话,却突然面色一冷:“叶姑娘何必还在我面前装无辜?”
这话倒是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了,但偏偏流徵却突然想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惹了幽冥府的人是我爹,叶霖风?”
章承轩冷哼一声,算是应答。
流徵总算对这件事有了兴趣,可看章承轩那样子,却好像根本不打算继续说了。那么刚才引她说话又绕了这么大一圈,只是为了讽刺挖苦她?
流徵哑然失笑。
“我的确不知道。”
此时他们已经接近山顶了。
爬了大半天的山道,就算是章承轩也有些气喘,流徵虽然也觉得累,却一直暗自调息,希望早点恢复,到山顶之后,万一遇到什么变化,还能有个应对。
眼看离山顶越来越近,章承轩却突然停了步子。
“不是这里。”
流徵有些莫名,什么意思?
章承轩转了个方向,细细感受了一番才道:“是那条路。”
他指的却是一壁悬崖,根本就没有路。
但流徵也感觉到了。
那种熟悉的刺骨的寒意,正从那一处源源不断地渗过来。饶是流徵浑身穿了厚厚几层,也瞬间便觉得整个人仿佛都要被冻住了一般。她深吸了口气,运起真力抵御。章承轩似乎也留意到她的反应,只是一声冷笑:“你会幽冥府的功夫,却还有脸说自己的确不知道?”
流徵却是一愣:“幽冥府的功夫?”
“还要装?”章承轩道,“这天下间,除了幽冥府有能将寒气炼化为己用的功夫,我还真不知道其他什么地方也有,你别告诉我这是你叶家自创的?”
流徵却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没有想到,自己身上这奇怪的功夫,竟然属幽冥府一派。可她根本就没学过幽冥府的功夫,究竟是如何莫名其妙……
最初,似乎是上官策云以剑气伤了她。
“我想你误会了,惹了你幽冥府的……还真不是叶家。”
流徵这番话转得太快,章承轩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说不是叶家!你这小白脸听不懂人话么?”
面前那一壁悬崖之上,突然传来个女子的轻笑之声。
这声音对流徵来说实在太过熟悉。
她抬头一看,果真看见个穿着嫣红衫裙,披着大红斗篷的女人,那女人正站在悬崖边上笑吟吟地低头看着她们。
“喂,你也太慢了吧,我说一个月,你还真就卡在一个月上。”女人全将其余三人当做不存在,只对流徵一人说话。可说到此处,她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四周:“咦?小雅雅没来吗?该不会……你竟然连南宫家的认同都没得到?功夫可真有好好学吗?”
章承轩气得不轻,叱问道:“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