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之,值了。穿书一趟,不亏。
但他也时常提醒自己不可过分沉溺,这不是真实的世界,他终究属于故事外的人,投胎也好轮回也罢,终究是要离开的,且时日将近,他的消失不会给这个书中世界带来太大影响。
如此想着,晏凉即欣慰又落寞,片刻皆化作顺其自然的坦荡,觉得自己纠结伤感的姿态简直是在立flag。
这几日,聒噪的度昱倒是渐渐安静了下来,平日里叽叽喳喳精力无限,最近却总是睡不醒,即使醒来也恹恹的悲情着,问及因由,他说最近老做噩梦,梦到凉哥哥出寂城后就不见了。
温冉事不关己的调侃:“我家凉哥哥都出寂城了,当然要想方设法摆脱你啊,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度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我才不会给凉哥哥这个机会,死缠烂打不要脸,都不能让他甩掉我。”
晏凉笑着安抚:“我虽无法回应你,倒也不至于落荒而逃。”
度昱于他有恩,这些日子更是对他照顾有加,只要他还活在这书里一天,就会尽责护度昱周全,绝不会因为对方的奇怪心思就故意疏远忘恩负义。
何况……按照摆渡人口中的宿命,度昱还是他命定cp……
如今的晏凉再不会逃避这个尴尬的问题,他不管什么宿命姻缘,只晓得谁对他有恩有义,他就护谁到底。
度昱也好,温冉也好,季珂也好,江昭也好,朝夕相处的大半年,渐渐磨平了他们的身份与标签,晏凉真真正正把他们当做自己的朋友。
谁知度昱听了晏凉的安抚,不但没有眉开眼笑,反倒更惆怅了,蹙着眉道:“这些时日的梦里,凉哥哥不是落荒而逃,是……彻彻底底不见了。”
不言不语默默喝茶的江昭抬起头,以手比划:不见了?莫不是被我师兄藏起来了。
他这话自然是逗度昱的,度昱哼了一声,眉间的阴霾散去了大半:“你家师兄藏得再好,我掘地三尺都会把凉哥哥挖出来。”
晏凉哭笑不得,温冉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凉哥哥,说句真心话,其实比起季公子,我和度公子这样的性子与你更搭,不是我说人背后话,我始终觉得季公子这人太深不可测了,凉哥哥会吃亏。”
晏凉从不觉得季珂对他心怀不轨,很不以为然笑道:“人家师弟还在此呢,胡说什么。”
如今的季珂非常忙,虽然蔓荆花已经堆了半个院子不必再采了,但开启结界时日将近,他忙于修补鬼川与寂城间的屏障。
因屏障年久失修十分薄弱,像温冉这种半人半鬼血统的姑娘家都能自由穿梭,待寂城结界开启后定会引发天象异动,到时候鬼川与寂城间的屏障必然崩溃,魑魅魍魉若通过寂城进入人界,必然生灵涂炭。
温冉吐吐舌头:“江公子别介意,我是有什么说什么,提醒凉哥哥罢了。”
江昭好脾气的不计较,比划:晏前辈放心,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其实他那师兄是怎样的人,他也没彻底看透。
度昱不知何时又恢复了闷闷不乐的状态,抿着嘴望了一会儿阴雨未晴的天,恹恹道:“凉哥哥,其实我认为与你在寂城生活也没什么不好,这大半年我是真的欢喜,所以也不必多此一举,出去不见得多好。”
众人怔了怔,没料到度昱会说出这番话,晏凉温声道:“能有自由,终归是好的,你胡说什么,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回
人界吃香喝辣么?”
度昱撇了撇嘴:“我宁可拿那些梅子枇杷荔枝桑葚换凉哥哥,你不在了,那些东西吃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晏凉的心似被人拧了拧,面上神情也渐渐消失,转瞬又恢复如常:“瞎想什么,不过是噩梦罢了。”
这话说得很没底气,他心虚,毕竟等结界突破后季珂重获自由,报仇夺权自不在话下,自己的价值也消失了,说不准就被摆渡人招了回去。
度昱恹恹的沉默了一阵,片刻又眉花眼笑:“也是,噩梦罢了,凉哥哥如果不想我胡思乱想,索性搬来同我住如何,有凉哥哥在身侧我就不会做噩梦了。”
温冉扬起下巴冷哼:“原来度公子叽叽歪歪铺垫这么多,就为了骗凉哥哥睡你。”
“……”
门被人从外向里推开:“度公子若睡不安稳,我倒有法子。”
季珂笑微微的,却让度昱不寒而栗,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季公子留着自己用罢。”
虽含着笑意,狭长的眸子却深若寒潭令人恐惧,只有晏凉感受不到这种窒息深刻的压迫感。
“前辈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做饭。”在晏凉面前,季珂是克制且乖巧的,骨子里令人颤栗的威胁感奇迹般消失无踪。
“季公子歇着罢,阿昱今天已经备好了饭菜。”
季珂蹙眉:“度公子亲自下厨?”
度昱挑眉:“可不是么,季公子来之前,饭菜可不都是我做的。”
温冉抿了一口茶闲闲道:“度公子一大早就去集市买熟食拌菜,可真是辛苦了。”
度昱面上青一阵红一阵,江昭掩嘴笑,晏凉莞尔解围:“是我让阿昱去买的。”
晏凉没有说谎,他是拗不过季珂,修复屏障的同时又要随他去净灵,固执得很毫不退让,只得自作主张削减了他做饭干家务的活儿。
堂堂男主,又不是他们的奴隶下人……晏凉虽喜欢季珂的手艺,却一直于心有愧。
“咦,凉哥哥果然心疼我,为我说话。”度昱得意笑笑,还与晏凉抛了个媚眼,晏凉坦荡荡的接下,以云淡风轻的笑化解。
季珂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度昱,复杂的目光落在晏凉身上。
……
春寒料峭,落了夜,季珂照例端来热水。
“季公子,其实你不用每天……”
“晚辈乐意。”季珂晓得他要说什么,笃定的笑着截了后话。
晏凉只得淡淡笑着随他去,问道:“寂城与鬼川的屏障,如何了?”
“挺顺利的,只需三日便能修复完全,待结界开启引发天象也能坚不可摧,前辈放心。”
男主做事,晏凉自然放心,他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季珂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嘴唇动了动,要说的话终究吞回肚子里,晏凉鲜少见到他这般犹豫的模样,关切问道:“怎么了?”
季珂移开目光,望着窗外深浓的夜色:“无事,晚辈只是觉得,一切太过顺利,反而有些不安。”
闻言,晏凉心道你是男主,有主角光环庇护能不顺顺利利么,面上却不动声色调侃:“你怎么也和阿昱那般,瞎想这些有的没的。”
季珂微微蹙眉:“度公子如何说?”
“他说近来常做噩梦,到人界后寻不着我了,”晏凉一边说着一边摇头笑笑:“他自小生活在寂城,有朝一日能获得自由,许是有些无措罢了。”
季珂却不答,忖度了一阵望向晏凉,眼神清澈且认真:“前辈可否帮我一个忙。”
看他笃定凝重的模样,晏凉的心提了提:“没问题。”
季珂从衣襟中掏出那枚琥珀坠子,双手奉到晏凉面前:“前辈可否替我保管这坠子。”
晏凉没敢立刻接,心中莫名有些不安:“这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为何突然……”
“前辈已经答应了,言而有信,替我收着罢,”狭长的眸子掠过一丝涟漪,让人看不清这丝涟漪下藏着什么玄虚:“至于因由,我暂时不能说。”
原来自己被摆了一道……晏凉无法,只得暂时收下坠子,剔透的琥珀上还余着对方的温度,灼灼包裹在他手心里。
“那我就暂且替你保管了。”
季珂的脸隐在灯影里,微不可察的扬起唇角,不用这个耍赖的法子,前辈怎么可能收下他最重要的坠子呢?
第19章 破阵
晏凉不知季珂的用意,被套路着收下了琥珀吊坠,害怕自己大大咧咧弄丢,还用红绳串起挂在脖子上,平日小心翼翼收在领子下,俯身低头的瞬间会不经意露出来。
季珂有意无意睹见,面上浮起微不可察的笑容。
度昱眼尖,也瞧见了,闷闷不乐道:“凉哥哥怎收了季公子的定情信物?!”
晏凉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季公子让我帮他先收着,我怕弄丢,索性挂着而已。”
度昱撇了撇嘴,踮着脚压低声音在季珂耳边道:“真有你的。”
“度公子,过奖。”
“不过,依我看,你别看凉哥哥性子温和又风流,他骨子里最迟钝了,你不明说他永远不会猜到你心思。”
季珂但笑不语。
“但我赌季公子不打算明说。”
季珂继续笑而不答。
晏凉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也不感兴趣,自个儿默默无言喝着茶,他只注意到,度昱的气色又比先前差了些,桃花眼不似先前那般熠熠有神,眼底隐隐泛着乌青。
“阿昱,最近还是睡不好么?”
度昱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马马虎虎,要是凉哥哥担心我,就陪我睡一夜如何?”
这一次,晏凉当真迟疑了,看度昱的样子不寻常,担心他夜里被什么阴灵鬼怪吸了生魂,伸出手搭在他腕脉上,凝神静听片刻,发现除了虚浮些并无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