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坤见到陆昱倒是吓了一跳,连忙拿过衣架上的袍子给陆昱披上,“陛下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即使在寝宫也不能穿这般少,若是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两人离得很近,陆昱望着丽坤,见她五官清丽,脸上的关切不似作假,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陆昱觉得是身体的温暖感染到了情绪,淡淡地笑了,“多谢关心,这里很稳温暖,我不觉得冷。”
丽坤着实吓了好大一跳,美目圆瞪地看着他,“陛下……你?”
陆昱立刻意识到自己应该还是一个暴戾的少年,但是他又演不出那个感觉,索性放弃了,“姐姐……近日我想了很多。”
丽坤的泪水就像水龙头一般说开就开,“弟弟,你终于想明白了……”两人已经很久没用这么亲昵的称呼了,突然这么一叫,勾出了丽坤很多的回忆杀。
陆昱哪知这么许多,他一向不怎么会安慰女生,而眼前还是位正在狂哭的女生他感觉无比尴尬。所有的话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最后他只能轻拍丽坤的肩头,僵硬地说:“别哭了……那个,我……”
丽坤的眼泪也算是收放自如,她立即举起袖子,擦掉眼泪,赶在陆昱发言之前说:“陛下想通了便好,有什么事情需要姐姐去做,尽管说便是。”
???
你们这儿都是这么意识流的么?
我还没说我想通了什么,你就全懂了?
陆昱有点懵,看了他打了一堆自我感觉语句都不怎么通顺的话似乎都排不上什么用场了。但是又恍惚间想起了什么。
长公主为她这个不长进的弟弟可谓是操碎了心。君王基本不早朝,她作为皇室的另一位成员,也是仅剩的成员只能扛起朝政的重担。女子不方便入朝为政,君王油盐不进,但又不能看着她唯一的弟弟就这么堕落下去。丽坤就只能苦口婆心地游说,多少次冒着两人关系决裂的危险,经常彻夜难眠。
她明明也不过是如花的年纪,却能收起孩子心性,肩负天下人的压力苦苦支撑。这也让她年纪轻轻,眉宇间隐藏着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
难怪她会是男主的白月光。
就连陆昱都忍不住敬佩这样的姐姐。他肃起脸,端起成年的架势,“既然姐姐明白我心中所想,那以后我会尽力分担朝廷上的事务,也请姐姐不要嫌我笨拙。”
丽坤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陛下既然有次决心,做姐姐当然会竭尽全力。”
她很明显松了一口气,陆昱不禁好笑。原来她堵在前面发言就是怕弟弟又说出什么乱七八糟大逆不道的话。现在他既然给出了承诺,那肯定会在他范围之内把事情做好。虽然治理国家他觉得自己根本办不到,但应该很快这个国家会有人接手……
陆昱这么想着,送走了长公主,陆昱顿时感觉肩头的担子重了不少,但是当务之急他应该早点去看看男主。
不为别的,既然不想篡改剧情,那起码也要给好人一个好的结局。
比如丽坤,她虽然是男主的白月光,但是在男主反攻齐国杀了国君之后,长公主自刎殉国,这让男主郁郁终身。书中描述男主一生虽妻妾成群,但始终没有一个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还有他自己,既然来了,就要好好活下去,总会找到出路的。
陆昱叫了几个宫人进来,帮忙换上了外出的服装。选了衣柜中最低调的服装,陆昱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挺拔修长的少年不禁感叹,明明生了一副意气风发的好相貌,但为什么不能干些公明正大的事情呢?
出了殿门,外面果然还是春寒料峭。陆昱努力挺直了脊梁骨,但还是接过锦诗递过来的汤婆子,叫了侍卫便往质子府去。
刚走了两步,陆昱突然止住脚回头,看殿门高大巍峨的朱红大门,门上镶着七七四十九颗大金门钉,顶上悬着的金匾额,上面的先祖御笔丑得一言难尽……
陆昱强忍住叫人拆了匾额的冲动,罢了罢了,先去干点正事。
第3章
侍卫总领张恒带头,一行人匆匆到了质子府跟前。
陆昱:涨了好大的见识!
他总算是了解古代冷宫是个什么模样。断垣残壁的围墙边杂草丛生,满墙的爬山虎干枯的枝丫,大门残破不堪,在冷风中推开,自带凄惨音效。
院内半爿小平房,蜘蛛网替代了窗户纸,门上厚重的铁链枷锁,明确了这里关了一个人。
这哪里是给人住的地方?陆昱心头起了一股气,讲话也不自觉冰冷起来,“这房子也太破了。”
质子府的看守之前还在隔壁院子睡觉呢,被人叫醒听说是陛下驾临,吓得屁颠屁颠赶过来。刚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吓得扑倒在地,“小人不知陛下亲临,未能及时打扫,请陛下恕罪。”
陆昱暗暗运气,把火气压下去之后才道:“开门。”
看守立即摸出腰间的钥匙,哆哆嗦嗦开了锁,拉出门框上的铁链,推开了大门。一股浓重的霉气带着灰尘朝着陆昱铺面而来,这让他倒抽一口气,差点就想掉头走。
看守感觉自己今天是要倒霉了,为挽救他岌岌可危的性命,带了几个仆妇首当其冲进入到屋内,把屋内所有的窗子都打开了,顿时灰尘弥漫……
陆昱习惯性皱眉拿袖子挡住口鼻,但是看周围人都面不改色,就讪讪放下手臂,等灰尘散得差不多了抬脚进屋。
屋内的能见度并不高,但房内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这个词来形容。除了地上有一床肮脏的被褥,其他什么也没有。
陆昱放低了视线,见被褥上坐着一个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披头散发而且有点打结,唯一还能看出原色的只有那张脸,还有一双充满愤恨的眼。
陆昱咽了咽口水,壮了胆子慢慢靠近,这时他才看到对方的脖子上拴了一条锁链,链条周围的皮肤带着干涸的血迹。
悲悯,惊讶,仓皇,愤怒……多种情绪同时冲刷着陆昱的脑海,他颤抖地举起手指,非常明确地指向了那条铁索,声音低哑地说:“打开。”
“陛下,不可!”守卫立即扑下磕头,“此人武功高强,若不是用这链条锁住,恐早已出逃。”
陆昱冷笑一声,“怎么?现在你们这么多人都还打不过他一个么?”
侍卫们武力上脑,立即亮刀,吓得守卫连连求饶。
“好了,”陆昱不耐,“赶紧开锁。”
守卫躬身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枷锁,陆昱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莫名地走了神。
在他为数不多的自主爱心公益活动中,有一次是跟着义工去了山区的小学。真的是非常非常偏远的山区,坐了一天两夜的绿皮火车外加二十多小时的颠簸山路。扶着老腰的陆昱看到孩子们戒备的眼神,感觉这一路山程更坎坷了。
就像现在他看到书中的男主,根本就无从下手。
想什么呢……陆昱内心自嘲,男主怎么可以和山区留守儿童相提并论?他原来也是天之骄子,他原本也是意气风发想要一展宏图伟业。如今却是虎落平阳,被一帮犬欺负……
恐怕已经对这国家恨之入骨了吧?
有了这样的认知,陆昱更惶恐了,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又觉得自己俯视男主有失尊重,于是蹲下来平视对方。
想不到下一秒他就来了个天旋地转,脖子上多了一双黑乎乎的手,扼住了他命运的喉咙。
底下人乱成一片,“陛下”“救驾”抽刀声此起彼伏。
陆昱算是所有人中最淡定的那个了,叠声道:“不用,不用,你们别慌……”但状况依旧混乱,嘈杂的声音盖过了他的声音。
陆昱没办法了,卯足了劲儿吼了一声,“安静!”
所有人顿时呆若木鸡。
这使劲的一吼直接导致陆昱咳嗽了起来,俊脸涨得通红,但他还是强忍了下来,摆摆手道:“五哥,咳咳,就跟朕开个玩笑,你们……咳,先出去。”
许久未被提起的称呼让宗政珲怔愣,锁着陆昱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一点。陆昱倒也没趁着这个机会逃走,依然在所有人的“忠言逆耳”中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侍卫们之后退了出去,陆昱也咳得差不多了,在临门关闭之前,他忽然又补了一句,“送壶茶进来。”
“嗯……还有茶点,多来几种。”最后又补了一句。
房间又暗了下来,陆昱也不绷着了,他把手上的汤婆子往宗政珲身上塞了过去,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却成功让宗政珲松了手。
陆昱尴尬地看着掉在脏被褥上的暗器,讪讪一笑,重新拿起来递过去,“刚才感觉你身上挺冷的,给你暖和一下。”
宗政珲并不接,冷冷地盯着陆昱,“此为何意?”
陆昱托着汤婆子僵持着,感觉像托了一个哑铃,时间一久就累,于是也不管宗政珲接不接,直接塞了过去,“也没其他意思,就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我以前倒是没发现,陛下竟如此胆识过人,”宗政珲冷嘲热讽,“居然会跟一个刚刚要杀你的人议事。”
陆昱心道,我这不是被逼上梁山,你以为我愿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