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衍初面容冷硬,脸部的线条棱角分明,身上的气势犹如最锋利尖锐的刀刃,可以随时出鞘。
他眼底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目光直刺向林莫,似乎要看穿他的心底,穿透他的灵魂,要将他隐为人知的一面挖出来。
不知里面,是否也如同外在表现的一般单纯无辜,无害天真。
林莫与他对视一眼便微垂眼帘,将探头看向唐衍初的老祖宗扒拉到手边。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默,又似是无声的较量,直到老刘端着水杯进来才有所缓和。
道过谢后,林莫接过杯子喝水。
精致小巧的面容上带着满足的神情,眼睛清澈又明亮,审讯室的灯光对准他,照的皮肤白皙几近透明,更衬的嘴唇红润诱人。
老刘神情复杂,想到队长搜出来的东西暗自摇头。
这样身上充满嫌疑的人,看上去却仿佛不谙世事,像精心伺候出来的小少爷。
他沉声问:“知道为什么要传唤你吗?”
林莫在手心里倒点水,喂老祖宗。
“早上你将平安扣吊坠拿走了,是因为吊坠和案件有关?”
老刘没回答,将邓婉带着平安扣吊坠的照片拿出,推到他面前,“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戴的吊坠和被害人身上戴的吊坠一模一样?”
“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莫扫一眼,擦干手上的水珠:“吊坠不是我的,是我在电玩城从别人那里赢来的。”
老刘:“西悦电玩城?”
“时间?姓名、男女、穿着、相貌特征……请详细描述一下。”
林莫说不知道姓名,性别男,穿着相貌记得清楚,“他有一头杀马特红毛,眼神很凶,嘴里爱骂脏话,手无缚鸡之力,打不过我。”
“打?”
老刘皱眉,“吊坠是怎么赢来的?”
“打地鼠,他赢了,我给他一千块,我赢了,他将吊坠给我。”
“…………”
薛卓临在审讯室外面嗤道:“这小光头尖还是傻,那个平安扣吊坠光泽感差,轮廓又不柔,颜色不均,一看就知道只值两三百块钱,他竟然出一千当赌注。”
段雨挑眉:“对,傻子都知道吃亏,所以他为什么要赌呢?”
“目的是什么?动机又是什么?”
薛卓临脸色严肃起来。
林莫还在审讯室里说:“我赢了,但他不舍得将吊坠给我,还要动手打人,可打不过我。”
因此,在肉店里遇上后,徐友广才不敢吭声。
林莫交待清楚,唐衍初黑沉的目光扫向镀膜玻璃。
薛卓临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对段雨道:“我去找于昼和李越明,去西悦电玩城调监控。”
说完转身离开。
…………
“我可以走了吗?”过后,林莫问。
段雨却在这时推门进来。
她将一盒东西放在桌上,看向林莫,“鉴于您身上的嫌疑没有洗清,上头特批搜查证,我们有权对您的住处行李等进行搜查。”
桌上放置的是弃用破旧的鞋盒,鞋盒里面却有五个编缠精致的小草人,手心大小,用红绳区分开头颅、四肢躯干。
没有五官,头顶一朵小野花。
并且,五个小草人身上遍布红点,宛如鲜血浸染上的一般,红的深沉诡异,不像是笔画上去的。
看到的那一刻,段雨恍然。
这是林莫用在立海炼铁厂外扯的花草编成的。
她越看越觉得,这些红点的位置与被害者尸体上伤痕的位置非常相似……
她想,这也应该是头儿为什么要将其带回来的原因。
“林先生,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唐衍初冷声道。
从进入审讯室后,他一直沉默不语,此时方开口询问。
他在观察。
——观察林莫的一举一动,眼神、面部表情、肢体动作…………
从头到脚,发丝指尖都未错过。
但林莫的神态却始终如一,淡然自若。
他没有被带进警局的慌张与疑惑,也没有瞧见吊坠后的惊讶与紧张。
他就像是一潭平静到毫无波澜起伏的水,即使有石子坠落,微风拂过,也没有溅起丝毫的涟漪。
林莫弯弯眼睛,道:“是手办,DIY制作的乐趣。”
老刘嘴角抽搐一下,段雨沉默。
唐衍初表情不变,目光沉冷的看向他,步步紧逼的问道:“到底是DIY制作的乐趣,还是你犯罪的乐趣?”
林莫表情迷茫而又迟疑,“扎个小草人……不犯法吧?”
唐衍初与他对视良久,半响后,将鞋盒递给段雨,“让法医对比红点与被害者伤痕的位置,鉴定科鉴定红点是否为血液。”
段雨点头,接过鞋盒出去。
在她推开门时,林莫突然说:“被害者是四个,但我扎了五个草人。”
被三双眼睛注视着。
他轻声道:“如果我是无辜的,我可能还会扎第六个、第七个草人,直到摆满一盒子。”
“如果我有罪,扎草人是我犯罪的乐趣……”
他歪歪头,表情单纯:“唐队是不是应该要怀疑还有第五个受害者没有被发现?”
毕竟,现在只有四个被害者的尸体。
“头儿!”段雨急忙转身。
老刘站起身道:“不可能,立海炼铁厂已经被仔细的搜索过,没有发现第五具尸体,难不成……”
有其他的藏尸地点?!
林莫抿抿唇:“我只是顺着唐队的话开个玩笑罢了。”
段雨和老刘拧眉。
唐衍初道:“先将草人送去,等鉴定结果出来。”
“至于林先生,可能要麻烦你再多等几个小时。”
林莫目送三人走出审讯室,随后,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数地板。
“老祖宗,看来中午吃不上饭了。”
…………
薛卓临、于昼李越明三人的动作迅速,调完监控后证明林莫所言非虚,又恰巧在电玩城里发现徐友广的身影。
一头红毛,确实脏话连篇,等薛卓临三人亮明身份后才有所收敛。
“警察同志,什么事啊?”徐友广吊儿郎当的靠在墙上。
“认识他吗?”薛卓临从手机里调出林莫的照片。
徐友广啧了一声,“认识,这小光头多显眼。”
薛卓临:“昨天,你是否将一个平安扣吊坠输给了他?”
徐友广眼神一闪,“是啊,他主动拿一千块钱跟我赌,输了只要吊坠,这么好的事情我当然要借机敲他一笔。”
“不过我倒霉,输了,吊坠给他。”
“怎么了吗?”
“这吊坠你怎么得来的?”
徐友广:“捡的呗,从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好像叫、叫什么立海炼铁厂。”
他不耐烦地站直身体:“到底什么事啊?警官,刚才被你们打断,我游戏都输了,本来就没几个钱……”
薛卓临与李越明于昼对视一眼,道:“没事,你可以走了。”
徐友广转身离开。
于昼道:“不将他带回警局进行审讯吗?”
“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吊坠到底是不是他捡的,目前物证不足,就算带回去也得放出来,更何况,头儿对凶手做了侧写。”
“有钱、年轻、温柔,精心设下陷阱引诱猎物上钩……”
薛卓临撇嘴:“你看他,除了年轻以外,哪点符合?”
于昼与李越明点点头,确实。
“走吧,回去。”
…………
林莫在审讯室里睡了一小觉才等到唐衍初和老刘进来。
老刘眼神复杂:“对比结果已出,红点与被害者伤痕的位置一致,鉴定结果不明,不是血迹,不是油漆,不是油墨……”
至于是什么,竟然检测不出来。
但单凭“红点与被害者伤痕的位置一致”
——这一条证明。
已经确定林莫的嫌疑最大。
林莫眨眨眼:“上面的红点不是我弄出来的。”
老刘皱眉:“不是你弄出来的,难道是鬼弄的吗?”
“是啊。”林莫挤出小酒窝笑道。
唐衍初倏地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身凝视林莫,目光如刀,怒火暴涨:“生命对于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是珍贵、伟大而鲜活的存在。”
“但生命也是短暂的。”
“我尊重生命,热爱生命,不会践踏任何有生命存在的物种。”林莫道。
他神色认真到极致,仰头,不躲不避的与唐衍初对视,眼底浮动的光芒不容忽视,动人又虔诚,震撼人心又直击心底。
以至于唐衍初竟觉得自己的血液沸腾又滚烫,从心脏的位置流向四肢百骸。
他正要说什么,却听审讯室的门被敲响。
薛卓临开门道:“头儿,找到人了。”
唐衍初站直身体,双眸黑沉的紧盯林莫半响,转身欲出。
他要听薛卓临的报告。
林莫倏地开口:“他对你说了吊坠的事情。”
唐衍初停下脚步,薛卓临疑惑回望。
林莫:“他是不是说,吊坠是捡的,从立海炼铁厂。”
“他是个混混,无赖,没有钱,脾气暴躁,长相也贼眉鼠眼,身材瘦弱,这样的人不符合你们对于凶手的侧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