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杀是因为抑郁症吗?”苏榕问。
“是的吧……”潘幼晴抹了把眼泪,一边打哭嗝一边说,“她因为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好像从大一开始就有抑郁症了。十二月那段时间她压力又特别大,趁我们不在,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就、就这样上吊了。”
苏榕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针对她刚才话里的信息进一步问道:“她是为什么压力大?”
潘幼晴迟疑片刻,似是在思考:“……那段时间期末考试,我们都压力挺大。”
虞秋北本来只是静静听着,听到这里不由奇怪地问了一句:“大四的期末考试会压力大?”
苏榕马上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了,大四本来就没几节课,能有多大的压力呢!
潘幼晴结结巴巴地改口:“我、我记错了,是那段时间她和男朋友分手以后就一直心情不好……”
虞秋北并未完全相信她的解释,张了张嘴想再问什么,突然他们脚下地面开始震颤,视线内的一切人和物一阵急速晃动,打乱了他们的问话。
只听见王帆大叫一声:“啊啊啊地震了!”
苏榕很想说,这里肯定不会有地震,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那阵毛骨悚然的砰砰砰声竟再度袭来。
这次被拍的不是门板,而是他们身侧的水泥墙。
无数手掌印从走廊尽头涌来,没两秒就扑到了他们这里。墙内仿佛有无数双手在一刻不停地拍打,似有千军万马之势,只见一块一块墙皮不堪重负,不断从白墙上被震落。
潘幼晴被手掌印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差点扑倒在地上。
虞秋北还蹲在她身前,顺势把她扶起来,招呼所有人先往一楼跑。
王帆得了指令,立即一马当先,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去的菜刀呜呜哇哇地在越来越狭窄的走廊里飞奔起来。
这一群手掌印越拍越重,水泥墙就和橡皮泥做的一样,手掌轮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逼近,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一队人在疯狂颤动的走廊里跌跌撞撞地狂奔,下楼梯时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王帆跑得最快,别人还在楼梯间,他就已经冲到了大门口,急不可耐地哐哐推了两下门,然后却傻眼了。
原本装着门禁的不锈钢铁门变成了八_九十年代破破烂烂的厚木门,门上还挂着一把生锈了的大铜锁。
其他人陆陆续续赶到大门口,有人在后面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堵在这里不出去?”
王帆往旁边挪了一步,亮出被他身体挡住的大铜锁。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一个板寸头男生扑上前使劲摇晃了一下木门,又扯了扯这把铜锁,见真的没有办法逃离这个鬼地方,最终只能愤怒地咒骂一声。
一楼大厅地盘较为宽敞,即使墙体上的手掌印砰砰作响着从二楼一直追到一楼,一时半会也难以接近大厅中央的人。
但有什么东西好像不想给他们喘息的时间,所有人都听见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是野猫叫_春,凄厉而诡谲,像是从墙里传来,又带着似有若无的回音,仿佛来自远方。没人知道声音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为什么,一切都是未知,死亡也是未知。
有女生心理承受不住,小声低头啜泣:“我们都会死吗……”
绝望情绪是会传染的,就连苏榕都紧张到一阵胃疼。
虞秋北皱眉看了看门上的锁,没有解释直接拔腿冲进了宿管办公室,在摇晃着的小房间里翻箱倒柜,企图找到开锁的钥匙。
可惜他翻遍了每一个抽屉也没有找到任何钥匙。
看见他空手而归,那个女生哭得更大声了。板寸头右手握拳重重砸了砸木门,心烦意乱地低吼道:“萧媛媛!你能不能别哭了!”
板寸头一双三白吊梢眼,面相凶戾,被这样的人凶了一句,萧媛媛吓得浑身一激灵,硬生生刹住眼泪,大气都不敢出。
“会有办法的。”宣蔚然面色苍白,强装镇定,“凌思瀚,不是跟你说过吗,你不要用这种口气跟同学说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装?”凌思瀚冷笑一声,“你虚不虚伪啊?”
“你!”宣蔚然气得说不出话。
一时间大厅里的氛围竟从绝望变成了剑拔弩张。
苏榕回忆了一下虞秋北笔记本上的内容——
萧媛媛:英语系大四,学生会文艺部副部长。
凌思瀚:计算机系大三,搏击社社员,未加入学生会。
藏着暗处的鬼东西好像不满自己竟被忽视了,尖利的哭嚎声更甚,四面八方立体环绕,脚下的地板也跟着突突突地抖。宣蔚然暂时没空再跟凌思瀚计较,只能专注于眼前的危机。
潘幼晴受了刺激身体还没完全缓过来,两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崩溃大叫道:“梁婧!你不要再装神弄鬼了!”
没想到她这一喊,诡异的叫声真的就停止了,墙内的手印也不再乱拍,一切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只有每个人急促的呼吸声尤其刺耳。
苏榕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
他现在心情很矛盾,既想给虞秋北添乱,又不想添着添着把自己搭进去,落得一个惨死在厉鬼手里的凄凉下场。
虽然最后完不成杰克苏之神的任务也是一个死,但他觉得至少神会比鬼下手温柔。
虞秋北最先打破了这片寂静。他平静地问潘幼晴:“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自杀的人应该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潘幼晴眼神闪烁,低头捂脸呜咽着说:“我、我就知道她怨我……”
苏榕竖起耳朵。
“那、那天其实我是在宿舍里的。”潘幼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三号楼没有洗衣房,我拿着一盆衣服去了盥洗室洗,宿舍里只剩下梁婧她一个人……”
“我明知道她有抑郁症,那天她的状态还不太对劲,但我以为我就洗个衣服没事的,就这样让她一个人待在了宿舍呜呜呜。”
她哽咽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洗了可能有半个小时,一回宿舍发现门被反锁就知道出事了。我马上跑下楼找宿管阿姨来开锁,但是等我们把门打开后已经迟了,梁婧她……”
她没有把那个词说出来,在这样的氛围里说出那个“死”字总归有点渗人。
“如果我不洗那么久的衣服,可能就能救下梁婧,一切都还来得及。”
真的是这样吗?苏榕感觉这其中逻辑有点问题,但面对一个内疚到痛哭流涕的女生,他实在不好追问为什么梁婧自己选择了自杀却会怨恨潘幼晴没有及时回来救她。
在她说完后,空气凝固了一两秒,直到苏榕眼角余光突然扫到大厅左侧墙上那面巨大的落地镜……
一个歪着脖子的女人正悄悄躲在宿管办公室的桌下,只探出一个脑袋,阴恻恻地用只有眼白的双眼打量着他们。
苏榕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全身上下都不听使唤了,除了愣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连转开眼珠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宿管室的女鬼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咧开嘴巴向苏榕笑了笑,笑容里充满难以言喻的恶意。
第17章
苏榕的视线定在一个点太久,身边的王帆最先注意到他的异常。
王帆战战兢兢地推了推他:“你、你在看什么?”
他没有回答。王帆胆子真的就针尖大,蹭得把头扭了九十度,后脑勺对着苏榕。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所以没有好奇心就不会死。
安静的环境下所有人都听见了王帆的话。虞秋北顺着苏榕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了那个躲在桌后的女鬼,他确定刚才翻宿管室时里面除了他自己并没有别的生物。
潘幼晴尖叫一声,坐实了这个歪脖子女鬼的身份就是在她们宿舍上吊自杀的梁婧。
梁婧施施然站起身,从桌子后走出。她一头中分长发整齐地披在耳后,一袭深蓝色丝绸睡裙,单薄的身子骨看着弱不禁风。
但她一张开嘴,歪斜的嘴里是一片模糊的血红色,她的舌头长度远超常人,像蛇一样盘踞在她口中,一说话舌头就从嘴角掉了出来,滑溜溜的口水从舌尖啪嗒坠落。
她牢牢盯着坐在地上的潘幼晴,眼尾透着一丝怜悯:“你说我在装神弄鬼吗?”
潘幼晴哆哆嗦嗦,不敢直视她,直往宣蔚然腿后躲。
梁婧一步步向他们靠近,他们一步步退到紧紧贴着大门,已经退无可退。
但梁婧在距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咔咔两下,全是眼白的眼睛里翻出了一对血红的眼珠。
她舌头垂在外面,说话都带着呼呼的风声:“幼晴,你怎么不告诉你的朋友们,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在梁婧说完那句话后,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到了潘幼晴身上。
除了王帆。
他还抱着他的宝贝菜刀,面朝大门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
苏榕以为他是在念佛经之类的辟邪的东西,结果仔细一听,他是在唱歌——
“看见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经比较大,我不怕不怕不怕啦……”①
苏榕表情瞬间无比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