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想当场拍死魏言睿。
“臣谢陛下隆恩,只是这份尊荣,顾家和苏家消受不起,还望陛下三思。”顾陵川也不耐烦,这个傀儡皇帝没半点自知之明,他也是懒得搭理对方,顾陵川直言拒绝,看到魏言睿僵硬铁青的面色,敷衍的行了一礼:“若无要事,臣告退。”
顾陵川大踏步离开,玄色衣摆在风雪中烈烈作响,宛如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
魏言睿看着顾陵川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恨恨的把怀中暖炉摔到墙上,哆嗦着道:“都欺辱朕!你们胆敢!朕才是九五之尊,若是有朝一日……”魏言睿发狠,却不敢把下一句话说出口。
——若是有朝一日,他定要把这些胆敢犯上的臣子全都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傅承跑不掉,顾陵川自然也不能幸免!
魏言睿面孔扭曲,回到皇宫就发横,命下人将服侍的几个宫女杖责处死。
“小皇帝又在闹腾什么?”正批阅奏折的傅承被魏言睿搞出的动作烦到,揉揉眉心,抬眼询问房梁上潜伏的暗卫道。
暗卫一直奉命监视着朝堂内外的动静,魏言睿更是重点关照对象,他从房顶跃下,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原委禀告清楚。
暗卫专业能力过硬,顾陵川和魏言睿所言,都被他惟妙惟肖的当场模仿给摄政王。
傅承听到那句没什么感情的“傅鹤轩那人光明磊落,怎会无故害你性命”,神情一动,他的视线落在挂起的玄色大氅上,露出沉思之色,最后摇了摇头:“顾陵川此人,城府深到可怕,我可算看走眼了,他那副傻愣愣呆头鹅的模样,竟都是伪装。”
他暗叹,一个人以一副面孔伪装了近二十年,着实无法想象。怕是被送到皇城名为伴读,实为人质之时,怕引起皇家忌惮遭了毒手,顾陵川就开始伪装自己。
若不是今日他有意露出真容,傅承也万万想不到顾陵川其实是那样的人。
傅承神色有些凝重,被送入皇城之时,顾陵川才几岁?方四岁出头的孩子,竟能伪装的毫无破绽,那人真是早慧的可怕。
傅承一时自觉看不透顾陵川此人,开始忌惮这个以前为魏言睿当马前卒的大将军,傅承打消了对顾陵川动手的念头。
——对一只披着羊皮的豺狼刀刃相向,是非明智之举。
傅承想的脑仁疼,想歇息一阵,他下意识的从怀里去掏最爱看的两本游记,摸了个空后,才想起自己随身携带的珍本被顾陵川忽悠着要走了。
摄政王抬眸看向挂起来的虎皮大氅,叹了口气:“上当了,那可都是孤本啊。”
顾陵川骑马直奔外祖苏家,一进门,年老的管事迎了上来,面露喜色,一边吩咐小厮牵马下去,一边碎碎念:“将军来了,如此大风雪,怎么不将夫人前日特遣奴才送去的虎皮大氅穿上?那大氅厚实暖和,这天气穿上正好!”
第25章 君临天下(三)
原身和外祖一家亲厚,顾陵川到外祖家和回到顾家没什么差别,随意道:“那大氅我赠与一体寒之人,待冬日结束我再讨要回来。孙叔,外祖母风寒之症可好了些?”
“好多了,亏得将军送来的药丸子,真别说,关外的药丸子效果是真不错。”孙管家笑盈盈的迎了顾陵川进去,利落的沏了一杯热茶:“将军喝茶,暖和暖和。”
却是没有问顾陵川到底把那虎皮大氅送给了谁,这事关朝政,他一个下人是从不打探这些的。
顾陵川喝了热茶,正待身上的寒气散去,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穿着白色皮袄的女孩儿蹦蹦跳跳的进来。
女孩年岁不大,圆脸杏眸,穿着厚实的白狐狸皮袄,脸儿雪白如玉,整个人宛如一个会移动的白团子,看到顾林川,眼睛一亮,收住步伐,做出大家闺秀姿态,一步一步走过来。
女孩矜持的走在顾陵川面前,拿帕子遮了嘴,瓮声道:“表哥这么大的风雪怎的也过来了,可是担心祖母?祖母已经好多啦,周大夫过来诊治过了,才刚走不走呢,道是祖母已经大安,待雪化后就能出去走动走动。祖母能和我们一起去金安寺还愿了呢,表哥不用担心的。”
小姑娘大眼睛眨巴眨巴,努力做出大家闺秀姿态,灵动的眼睛却上下扫过顾陵川,似是期待什么。
顾陵川融合了原主记忆,就知道小姑娘想干嘛,他从怀里掏出两本带着体温的游记,递给苏妙莲:“喏,你要的游记,这可是孤本,我用祖母给我的虎皮大氅从傅鹤轩那里换来的。”
小姑娘起先有点欢喜,顾不得用帕子遮嘴,眉开眼笑的模样,甚至露出了有豁口的细碎银牙。
顾陵川看了一眼,顿觉好笑,怪不得皮猴儿似的表妹如此姿态,原来是因为到了换牙的时节,掉了两颗牙,怕丑才特意用帕子遮住。
小姑娘翻了两页,才反应过来表哥所言,大惊失色:“表哥,你不是一向看傅承不顺眼吗?我还以为你们是‘江湖相见,拳拳相向’的关系呢。”
顾陵川无语,抬手敲了苏妙莲一记:“好歹是小才女,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才女一直出口成章也是很累的。”
苏妙莲将孤本收起,煞有介事道:“表哥啊,你看,你和傅承关系好的话,好处会有很多,第一呢,傅承真有不臣之心,他到时候不会拿你开刀,第二,也就傅承如今家世能和你家相当,你们都是孤家寡人,还都是冷面罗刹,若是要结亲,傅承的妹妹就是好选择嘛,你当他的妹夫,他就不会对你做什么啦!”
看小姑娘分析的头头是道,顾陵川倒是来了兴趣,此时屋内只有表兄妹二人,隔壁祖母喝了药正安睡,顾陵川也不怕隔墙有耳,他道:“表妹,你既然知道傅承有不臣之心,表哥我和傅承可是势均力敌,你怎不说表哥也有不臣之心?”
苏妙莲看一眼顾陵川,白了他一眼:“表哥莫要开玩笑,你们顾家的家风,当我不晓得?我就怕你这样忠君,惹恼了傅承,他日摄政王登上高位,拿你开刀就不好了。”
提到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题,兄妹两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顾陵川看着这骨骼清奇的小表妹,哈哈大笑:“你倒是看得比其他人清楚。”
苏妙莲的确不负聪慧之名,多少世家精心培养的世家公子,看得都没有这么一个小姑娘清楚明白。
苏妙莲说的对,若是没有顾陵川穿来,原身忠君爱国,真的会和傅承死杠,而魏言睿也是心机深沉之辈,虽无治国之才,但是小聪明不少,待他说服原身,成功的娶到了聪慧如斯的苏妙莲做皇后,有苏家一家子帮着和世家周旋,顾陵川再压制住傅承,魏言睿借助几方势力扳回一局,甚至能成功扳倒傅承,成为手握实权的君王。
然,只有小聪明的魏言睿非治国之才,利用完苏家和顾家后,很可能就会过河拆桥,这样的人当政,只会生灵涂炭。
和苏妙莲聊了一阵,小姑娘心念游记孤本,心不在焉起来,顾陵川放她去看书,自己入室内服侍外祖母。
“陵川啊,你在那和你那鬼灵精妹子嘀咕什么呢?”老□□被扶起身,笑盈盈的问顾陵川道。
顾陵川道:“谈她的婚事呢,外祖母,表妹的婚事还是趁早定下吧,外祖父的那些个徒弟,随意找一个弄个名目,和人说清楚,订个亲就行,把声势弄大,最好人尽皆知,十二岁了,不耽误定亲。只是这成不成亲,还要等妙莲长大了再做决定。”
他没有直接和苏妙莲说这一茬,他想,小姑娘再聪慧也弄不清这些弯弯道道,不如直接跟外祖父外祖母提个醒。
苏老夫人闻言面色一变:“可是那位盯上了我家妙儿,对你说了什么?”
“没直接说,背后正谋划呢,估计不日就要动手。就算那位只是个提线木偶,总归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谋士给支招。祖母,你们都防着些,去金安寺之前就把事情搞定,到了金安寺,更得注意。”
顾陵川看外祖母面色难看,拍拍老人后背,安慰道:“他是打算搞阴招,但这不是还有我呢,他不敢做的太明目张胆,今天跟我提起来,我先回绝了,那位心术不正,我怕他有后手,给您来提个醒儿。”
“有千日练兵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何况这要防的,还不是一般的小毛贼,唉,遭罪呦。”苏老夫人叹息一声,忧心忡忡。
出生世家大族的这些贵勋,是真看不起魏家的这些个皇族。
苏家是世家大族之首,几朝的深厚底蕴放在那里,皇室也得小心供着苏家。魏家皇室越来越荒唐,惹得苏家越发看不上前后几任君王,要不是掂量外孙所在的顾家是忠心的保皇派,苏老夫人怕是直接要破口大骂。
魏家人惦记上她家年幼的小孙女儿,还妄图用下三滥的手段与苏家结亲,岂是毛贼二字能概括得了的卑劣行径?
顾陵川和苏老夫人说道一二,留了几丸风寒药,遂拜别外祖母,回到了顾家。
回到顾家后,顾陵川搜寻原身的记忆,在大雪中练了一套拳,动作从生疏到流畅,一遍一遍,一边练拳,一边运转内功,很快就浑身热气蒸腾,干脆脱掉夹衣,在风雪中盘膝而坐,感受内功涤荡躯壳的奇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