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书,对着桑柏使了个眼色,“这些东西,等三弟醒来,别忘了交给他。”
陆周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不知道他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桑林已经从荣映这段时间的行事中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他一脸严肃地看着荣映,道:“二公子若是不想去,属下现在还可以带你离开桑家。”
他说的很有把握,像是完全不把桑家一众护卫放在眼里。
荣映对他笑了一下,“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桑柏不说话了,荣映又最后看了桑玉枢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
跟着桑林派来的那人一路走过去,七拐八拐地饶了好几个弯,他们停在了一片竹林之外。
竹林里有一个隐蔽的小院落,在前面领路的那人推开竹篱笆走进去,荣映紧随其后,见到了早就等候在此地的桑林,以及,楚大夫。
按照楚大夫地要求,荣映躺在一块不知什么材质的板床上,他的双手叠放在小腹上,听到一旁的楚大夫在跟桑林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桑林离开,楚大夫的那个小徒弟走上前来,用绳索把荣映绑在了板床上。
荣映不适地动了动,余光看到小徒弟在他脑袋旁边点燃了什么东西,有袅袅的白烟升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好闻的香气。
他有些抗拒地闻着那股近在咫尺地香味,意识逐渐涣散。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他看到屋门再次打开,桑林抱着桑玉枢走了进来,把他放在了另一张板床上。
再次恢复意识地时候,荣映还有点搞不清楚眼下的状况。他飘在半空,耳畔那声绝望的嘶吼震得他脑袋嗡嗡直响。
他顺着声音的来源往下看,还是那间屋子,外面就是环境清幽的竹林,桑玉枢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床铺上,正发疯一般捶打着自己的腿。
“你们把他弄到哪里去了?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听到没有!”
周围没有半点人影,荣映还特地飞到了屋子外面,竹林的位置很偏,方圆一里之内只有竹子,压根就没有其他人在。
不知道,肯定要认为桑林这是把桑玉枢给扔在了哪座鸟不拉屎的山窝窝里。
荣映回到屋子里,桑玉枢还在喊,喊得嗓子都哑了。
他没想到,只是睡了一觉,自己的腿就有了知觉,还不待他高兴起来,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强烈到让他无法忽视的不安席卷了他的脑海,他第一时间想起了上辈子和桑柘换了筋脉的事情。
想要去看看那个人是否还在的念头一旦涌现,他就再也顾不上其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腿上动过了刀子还没有愈合,他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来带着被褥一起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之后,屋子里再没有任何声响。
荣映飞的低了点,凑过去看他。
桑玉枢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抱着怀里的杯子,正闭着眼睛哭泣。
压抑地哭泣声隐没在蓬松的被褥之中,荣映捂着心口默默退后几步,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弯下腰抱了抱地上的人。
之后他想着联系一下卫尚,想要知道自己完成了任务,为什么没有回到实验室,但是他发现,不管怎么在心里呼唤,卫尚都没有出现。
不得已,荣映只能一路跟着桑玉枢,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完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十三岁的少年,要成熟也不过是一天的事情,在竹林里度过最难熬的两个月的时间之后,他被桑林接回了原来的住处。
这一点跟他上辈子的经历不大相同,上辈子换过筋脉之后,他醒来就是在自己呆房间里,而且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发现桑家少了一个人。
但是这一世不同,他沉默着回到自己的住处,甚至没有问桑林任何问题,就这么默默接受了自己马上就可以站起来的事实。
桑林准备一肚子的理由来应付小儿子可能会有的疑问,但是最终一个也没有用得上。
对此他是有些不安的。
桑玉枢是他们嫡系一脉在桑家继续站稳脚跟的一把刀,他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变故。
只不过——
想到了那个把桑柘的住处拆的一点不剩还是没有找到的木盒,桑林没忍住在心里又把荣映骂了一遍。
荣映打了个喷嚏,跟在桑玉枢身后走出了房间。
少年本就清瘦,现在整个人的气质都阴沉了下来,看着更是颓废。
他扶着墙璧,一点一点走出院子,荣映在后面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会摔倒,结果没留意他们这是在往那个地方去。
等到少年停下脚步,他一抬头就愣住了。
眼前是一处还没有正理干净的废墟,有下人在里面忙碌,正在锄地种些花草。
这是桑柘原来的住处。
有人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少年,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行礼,叫了一声:“二公子。”
荣映听的微微一愣,桑玉枢却像是早有准备,并没有表现的特别意外。
上辈子桑柘死后,桑林就是这样把他在桑家的一切痕迹全都抹除了,包括“二公子”的称谓。
其实这个苗头从桑林身边的人对他的叫法就可以看出来一二,桑林手底下的亲信,从来没有叫过桑玉枢三公子,他们都是叫“小公子”。
至于原因,并不难猜。
能跟在桑林身边的,那都是些成了精的老狐狸,他们早就看出桑林对桑柘的不喜,即使他现在占据了桑玉枢“二公子”的身份,迟早有一天也是要还回来的。
当年这些事情桑林是没有瞒着他的,就像这一世一样。只不过当时的他因为能够下地走路,整天只顾的上高兴,完全注意到这些鲜血描画出来的迹象。
荣映看着桑玉枢沉默着一步一步离开,过了好一会儿,才追上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就这样看着少年的身体一天一天的好起来,虽然没再从他脸上看到过笑容,但是荣映还是不断找借口安慰自己,最起码他还好好的活着。
直到有一天,桑柏和陆周来找桑玉枢。
桑柏送来了一堆东西,说是二公子托他转交的。
桑玉枢猛然间抬起头,他伸出来的手明显能看出来在发抖,“这,这是什么?”
桑柏沉默了一会儿,实话实说:“二公子说,等你醒了,如果情绪不太好的话,就让属下把东西拿过来。”
前些日子,他是一直都想过来的,只不过桑林护得太严实,他根本见不到人。
桑柏看得出桑玉枢现在的情绪就很不稳定,他拉着陆周出门,给少年留出独处的空间。
桑玉枢先是翻看了那一堆书籍,发现没什么特殊的东西,上面连批注都没有,根本找不到有人翻看过的痕迹。
把目光放在最不起眼的盒子上,他用桑柏交给他钥匙打开,当即就楞住了。
“陨铁······”
桑玉枢闭了闭眼睛,拿出放在下面的纸张,颤抖着手打开,只见上面只写了短短一行字。
短暂的离别,你我终会在别处相见。
第79章 桑柘
桑玉枢看到荣映留下的那一句话,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自那之后,熟悉他的人,比如桑柏,就很明显地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人气。
对此,他不得不感慨一声,二公子果然有远见。
至于三公子为什么变成了二公子,他没有去问,也不想去问,主子家的事,不是他们能问得了的。
话题说回桑玉枢,他看过了荣映留下来的信之后,心中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自是不必说与外人听,只是在他准备把东西都收起来的时候,他在盒子的角落里又发现了一枚药丸。
出于直觉使然,他在之后一次外出的时候,特意去找了大夫来看,确定它就是上辈子害他身亡的毒药。
联系到上辈子陨铁被盗的事情,他已经隐约可以猜出那个幕后之人是谁了。
五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在这段时间里,桑玉枢习武、拓展自己的势力两不误,很快就在暗地里培养了属于自己的心腹。
他在习武一途上有着很高的天赋,十几年不能走动的遗憾全部发泄在了他今后的日子里。
每天早早就起来练习,晚上又看书到很晚才会去睡,他的改变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
眼看着桑玉枢渐渐名声鹊起,桑家旁系的人再也坐不住了,他们暗中勾结了章家人,偷偷对桑玉枢使了绊子。
桑玉枢吃了亏,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出手还回去,他去找了桑林,把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
桑林这些年里一直沉浸在桑玉枢给他带来的利益中,小儿子一天一天的成长绝对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正做着后继有人的美梦的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眼看着宝贝儿子受欺负的。
所以不待桑玉枢出手,桑林便先把桑家上下整顿了一翻。
桑玉枢在这其中又悄悄添了把火,所以桑家旁系在经历了这一次大出血之后,彻底宣布脱离桑家自立门户。
后来又有章家参与进去,事情逐渐越闹越大。
也是在家族的那一次混乱之中,桑林被人从背后扎了一刀,休养了半个多月后,自此身体一日差过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