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桥外的平坦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花寻只觉得紧扣住自己的双臂倏地松开了,整个人猝不及防摔到了地上又朝前滚了两圈儿,好巧不巧的还是头朝下。
然而花寻翻过身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紧接着眼睁睁看见方才还好端端的沈惊蛰突然向着自己倒过来。
花寻下意识伸手去接,然而大抵是低估了对方的身量,一个没接稳,两个人直接摔叠在了一处。
现在离近了,花寻才看见沈惊蛰脸上豆大的汗珠已经打湿了两侧的鬓发,紧蹙着眉咬着牙,从神色上不难看的出十分痛苦。
再往后一瞧,殷红的血色都蔓延到脚踝上了。
花寻勉强半坐起身,将沈惊蛰稍微扶起来了些,“方才问你你还说没事,何苦呢这是。”
沈惊蛰没接话,估摸是被疼痛占据了上风说不出来,要不然以他的性子,花寻说一句他得恨不得回十句。
花寻瞧他难得安静,也没多做勉强。只是俯下身子替他褪下了血迹斑斑的锦袜,又从水边取来清水稍微清洗了一番,见着没有止血的迹象,又扯下来一块儿尚且干净的衣袖,替他包扎。
一切收拾完之后,花寻瞧着沈惊蛰似乎不方便动弹,连穿鞋这等功夫都替他省了。
毕竟怎么说两个人一路上也得相伴相护的,方才沈惊蛰替他遭了这石桥之罪,现下帮些小忙也好弥补万一。
“花寻果然还是心疼我的对不对?”沈惊蛰一直安静的看着花寻的动作,没有半分反抗,末了才不咸不淡的道了一句,“不然怎么会肯做到这个份上?更衣沐浴这种事儿都肯亲力亲为。”
花寻心想,你要是死了,我就回不去家了,当然得尽可能的保着你。
而且不过是换上鞋袜,清理伤口,能解读成更衣沐浴……花寻也是佩服他。
不过想是这么想,明面上花寻也知道得顺着他的意,“我先扶你起来罢,若是需要歇息,也得先找出安定的地方才是。”
沈惊蛰听闻之后很自觉的伸出了手,等着花寻来扶。
到底成年男子的体格算不上轻,尤其沈惊蛰还比花寻高上大半头,光是把人拽起来就废了好些功夫。
起来之后沈惊蛰瞧着花寻这个榆木脑子好坑,二话不说又从后面倚了上去,“脚疼。花寻能不能扶着我些?”
“好。”花寻并未察觉到这句话有何不妥,毕竟方才伤口有多骇人花寻也看见了,这会儿自然是沈惊蛰说什么是什么。
过了桥之后雾气更加浓密了些,且无风,空气似乎静止了一般,能见度也比原来更低了些,说是伸手不见五指都不足为过。
花寻只觉得脸上尽是水汽,想来是邻着河边,水雾才如此严重。
两个人搀着走了几步,沈惊蛰忽然兀自松开了揽着花寻的手,将手扣上了剑柄。
“你没事儿——”
“嘘。”沈惊蛰没等花寻说完,便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安静,又指了指头上的方向。
花寻顺着沈惊蛰所指的方向向上看去,发现是一块儿破旧的门匾悬在半空之中。
门匾上的字有些暗淡,但能看的出是镶金凑出来的。
只不过花寻这个脑子能认清简体字就已经是天赐了,现在自然是有些认不得头上字迹潦草的门匾。
沈惊蛰瞧他似乎看的起劲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向前看去。
花寻闻此便将目光从门匾上移开。
此处离河岸稍微远了些,水雾便稍微淡了些,顺着沈惊蛰所指的方向,花寻能看见一团高大的黑影。
乍一看似乎是个楼阁,毕竟也是十几人高的高度。
然而仔细看来,却是不禁毛骨悚然。
哪儿是什么楼阁,分明和方才抓挠花寻的怪物长得一个样儿,只不过体型扩大了十几倍。若是方才那怪物能衬的人娇小,那么这位便是衬的人渺小如尘埃,仿佛稍微动动爪子就能将人捏碎似得。
“现在该如何?”花寻尽可能的压低声音道。
也不知是本能的恐惧还是怎么地,语调里比往日多了几分颤抖和沙哑。
“我们需——”沈惊蛰话没说完,只觉得一声风哨贴着耳根子擦了过去,一伸手去摸,指尖儿上便多了一抹血色。
“花寻,你是对的。”
花寻:“什么对的?”
沈惊蛰:“此处除了你我,怕是还有别人。”
“说不定和我们目的一样。”
第9章
“和我们目的——”花寻还没说完,只见着眼前方才还静止不动的庞然大物,倏地向着自己的方向移动了几分。
动作虽然不快,但因为体型过于庞大,稍微一动便能带起方寸尘埃。
花寻没敢出声,只能将后半句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
“如若真是和我们目的一样,反倒是不必太过担心。”沈惊蛰见着花寻不说话,又压着嗓子道了一句,“它体内的兽丹是接下来路子的关键,此物只有在花寻身上才有用,所以如若是和我们目的一样,并不会那么着急动手……只不过玩意儿药性猛烈,哪怕是成仙的也难免有些经受不住。”
“既然是在我身上才能生效,我自然经受得住。”花寻想都没想便答道。
横竖药性猛烈不过承受些生理上的疼痛,毕竟小说里十有八/九是这么写的。
沈惊蛰听闻之后抿了抿唇,似乎对花寻的盲目乐观有些愧疚。
不过也并未再多说什么。
毕竟所谓药性猛烈,可不是稍微承受点儿疼痛就能解决的事儿。
两个人又并肩向前走了数十步,花寻才看清这怪物的原貌,虽然古话说不能以貌取人,但这位的容貌着实算不上雅观,甚至说是吓人都不足为过。
“花寻退后,先站着别动。”沈惊蛰站在原地愣了两秒,留下这句话之后忽然一个健步冲了上去,直直朝着那头毛发覆体的怪物冲了过去。
那怪物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不善者来袭,只是颤了颤耳朵,并未有所动作。
然而在沈惊蛰离他只有数步之遥的时候,才倏地一个猛回头,随着转头的动作一并露出了獠牙利爪,猛地一个挥击将半空中的沈惊蛰直接拍了下来。
花寻见着他下落的轴线已经歪了,想必是被拍的七荤八素的,下意识想冲上去接一把,然而还没跑到,便瞧着沈惊蛰已经调整好了平衡,稳稳的落回地面,蹲伏在地上一手撑着,另一只手负剑背后,似乎随时准备着二次进攻。
要说有伤,左脸侧的确是多了三条血印子,不过好在问题不大,没破相。
“还好,只是比我想象的灵敏些。花寻听着,它体内的兽丹在胸膛的中下方,心脏处靠右。待会儿我会尽量吸引他的注意力,你且找准时机把那块儿地方剜出来就是。”
沈惊蛰说罢伸手将伤处的淤血一把抹去,也没管花寻听没听进,就准备再次跃起。
活生生的把肉剜出来,说来倒是容易。
但是花寻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场面未免有些过于毛骨悚然了些,不过此时也不得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道了声好。
至于答应过之后该怎么做,花寻依旧是一头雾水。
迷茫之时,花寻只觉得脑海里那个沉睡已久的声音忽然发出了一声闷哼,不过声音实在过于短促,花寻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左手持剑,先往后退六步,择清剑会引导你如何出招。看见它俯身的时候再从右侧跳上肩膀。等沈惊蛰被利爪和弓箭同时贯穿击落的时候才是剜出兽丹的时机。”这一次青年男子开口的声音带着几分迷糊,明显是刚刚睡醒,还没回过神来。
“好。不过且慢,沈惊蛰被利爪和弓箭同时……?”
“剧情需要,他必须受这个伤。如若这一条件无法达成,接下来的剧情轨迹会被改变。”青年男子对花寻的疑惑解释的十分简短。
花寻闻此不禁有些惊讶,“都被刺穿了,那他不会死吗?”
“他是最后杀了所有人的那个,你觉得他会因为这点儿小伤而死吗?”
“也是。”花寻想了想,似乎有些道理。
毕竟怎么说沈惊蛰这个角色虽然占得戏份重,但离拥有主角光环环绕在身的孟小公子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所以一路上受些小伤,被主角虐一虐大抵也是常有之事。反正伤不至死,最多出些丑或者被迫修养些时日,又能出来继续作妖了。
花寻瞧着沈惊蛰已经先行一步,赶忙紧跟着他的步伐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青年男子说的没错。
虽然花寻对剑术一窍不通,甚至人生前二十多年压根就没见过这玩意儿,但却是意外的能用的顺手。好像以往的招式都是刻在剑上,而不是原主的脑子里一样。
沈惊蛰这一次明显比方才认真了许多,只要是刺出去的招式无一不中,只可惜这怪物皮糙肉厚,一剑没进去连血都不见,带出来的只有一层层黏糊糊的油渍。
不过虽是不见血,但能看的出这怪物也疼的不轻,一直张牙舞爪的试图将身上的沈惊蛰甩下去。
花寻瞅着时机,准备虽是跃起,看着沈惊蛰这个角度似乎正好能被这怪物打中的时候,已经有些按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