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知道荣隽阁?!”
“这又有何稀奇?荣隽阁乃是这城中最大……”
“最大,历史最长,做工最好又最实惠的商铺!”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丫头抢了先,“可惜荣隽阁两年前就被拆了,据说是皇上下旨拆的呢,说是窝藏什么钦犯……”
“你说什么?!拆了?!还是皇上的意思?!”
“是啊,少爷您不知道?都两年了呢。”
两年了?
两年了!
“那老板呢?去哪里了?”萧清和慌乱地问道。
他担心宗政叙会不会借着这个由头杀了白行简,他和白行简向来不合。
绿绮一脸奇怪,“这个我怎会知道?不过皇上说搜查钦犯也没搜出什么人,应该不会把人怎样吧……只是从那以后确实没人再见过荣隽阁老板了。”绿绮如实回答,她被萧清和这变幻莫测的表情弄蒙了。
他一跳崖就跳了两年?!这崖得是顶天那么高吧!
“少爷,您……没事吧?是我又说错话了吗?”绿绮犹豫着问道。
“没事,这时间过得太快了些。”萧清和压住乱七八糟的情绪,无意识找着连自己都骗不过的蹩脚理由。
“是啊,太快了,我脸上都长褶子了……”绿绮揉着眼尾嘟囔道。
白行简那混球要城府有城府,一张脸也是好看得招人嫉妒,再不济卖身也能将自己养活。
“走吧。”萧清和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情绪又继续向着这皇城最大的梨园的前厅走去,白行简会不会沦落到卖身他不知道,可今日他自己怕倒是沦落到这般的地步了。
此事在他看来,与卖身无异。
浴凰阁是层叠式结构,他的厢房在第二层,需下了那红木雕花扶梯才可到达前厅。
就在只差几步的地方,一个身着暗紫色长袍的男子牢牢地抓住了他的眼睛。
他一手放在后腰上,一手曲起置于腹前,颀长高大的体型,身后跟着个衣着普通的小厮。
萧清和甚至闭着眼睛也知道那张脸是什么样子,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漆黑如墨,平静若潭,纤长浓密的睫毛并不是很卷翘,黑瀑布一般垂在眼帘,只需半闭眼帘就能巧妙地遮住那双眼里所有的情感。
包括谎言,愤怒和深情,刀刻般的五官妥帖地组合在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上,曲线起伏有致却不呆板,形状长短都恰到好处的眉毛微微皱着。
略薄的嘴唇微微翘着,这是天生的,一副说什么做什么都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是内里却完全不是这样……
他突然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似的,猛地抬头向上看去,四目相接,谁有没有移开目光,分明只隔着几步之遥,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
这一刻,像是有什么东西,对穿了两个人的心脏。
原本只是他绝不会多看一眼的陌生人,可当他看到萧清和的眼睛时,心跳打鼓一样不受控制,脚下定住了,几乎要溺死在他的眼睛里面,喘不过气,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
萧清和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他必须走开,离这个人远一点,只要是有这个人的地方,他都会变得不像自己,完全不受控制。
可这一刻,像是有一把利剑穿透了萧清和的胸膛,温热的鲜血顺着剑孔流出来,流经他全身经脉,一路奔涌到他的四肢百骸,他却感受不到温暖,反而像冬日里结了冰的缰绳,冰冷地将他束缚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进不得,退不得。
宗政叙,太久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地修改了一下,感谢收藏的朋友。么么啾!
第4章 没有,从来没有
萧清和呆滞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待他回神过来之时,宗政叙已经大步窜了上来,在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站定,有力修长的手指粗暴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之猛,像是要将他的腕骨都生生折断。
已经两年了,对他人来说,是完完整整的两年。
时光如箭岁月如梭,发生过的事情多多少少在记忆中褪了色,而对于一觉醒来就是两年后的萧清和而言,所有的事情,从在街头相遇,入伍相伴,背叛,毁容,到他坠崖丧命,每一件都历历在目,都仿佛发生在昨日一般,鲜活清晰。
一见到这个人,生生将记忆和伤疤撕开来,仿佛又全部经历了一遍,心口生疼,疼得难以喘息,鲜血淋漓。
宗政叙整整瘦了一圈,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从前美得摄人心魄,此刻却是血丝满布,要滴出血似的,仿佛好几日不曾有过睡眠,目不转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生人看来应是可怖非常,但萧清和只觉得难受,心跳又快又重,擂鼓一般,愤怒,怨恨,爱意,心疼,通通拥堵在胸口,挣扎着要冲破肢体的束缚,横冲直撞得他心口生疼。
因为宗政叙那双眼睛里充满了许多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惊讶,震撼,甚至还有濒临崩溃一般的绝望。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乱得不成样子,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嘴唇微微有些颤抖,曾经温柔动听的嗓音如今也跟热水烫过一般,褶皱四起,沙哑却又不容置疑,问出口的问题却无头无脑的:“你……是谁?”
萧清和回过神来,胸腔里一刻脏器跳得几乎失控,他掐了自己一下,奋力维持住理智,咬牙强忍住手腕上骨头欲裂的疼痛,眼睛定定地回望宗政叙,不卑不亢地咬牙道:“无姓名辞,放手,你弄疼我了。”
绿绮见状也被吓着了,连忙走上前来,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平日的伶牙俐齿此时也失了效力,看着宗政逸臣那暴戾的样子,她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哎哎哎,发生什么事了?”花妈妈挤着尖细的的嗓音向他们这边扭了过来。
宗政叙一言不发,眼中逐渐爬满失望。
不是他,竟不是他,那双眼为何会如此相似?那决绝的眼神也与他一模一样!
花妈妈点头哈腰,脸上挂上那明显虚假的笑容连连赔罪道:“大爷莫要生气,小辞这孩子不懂事,冲撞了您,我代他给您赔不是了,这孩子大病初愈,今日大爷在浴凰阁一切酒茶我花妈妈请了!姑娘少爷们您随意,挑您顺眼的,台子上的曲儿也可随您心意,还望
见谅,莫要怪罪才是……”
在宗政叙走进这扇门花妈妈就知道,这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
一席话说得毫无底线,不知道的都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了……
宗政叙好歹是个王爷,便是这般不修边幅的样子也好看得人移不开眼,花妈妈一句“大爷”,生生把人格调给叫没了,与那些肥头大耳,大腹便便面带猥琐笑容寻花问柳的市井流氓别无二致,若不是时机不对,萧清和能笑出来。
“就他。” 宗政叙闻言缓缓放开了手,话虽是对花妈妈说的,那双眼睛却一刻也没有从萧清和的脸上移开过,眼中的疑惑和震撼一刻也没有消散。
不知道是不是萧清和的错觉,有那么一刻,一丝惊喜闪过那双深邃的眼睛。
“哎呦,公子眼光可真不错,小辞可是我们浴凰阁的头牌青衣哦!”花妈妈用丝帕掩着嘴笑,又道:“小辞,还不快将这位公子引到你房里去?!”花妈妈喜笑颜开地向萧清和施威道。
萧清和不情愿地回望了她一眼,得到的回应是一个更具有威胁性的眼神。
他还想说些什么话来挽回局面,可是明显来不及了,花妈妈已经给续阳使了个眼色。
“公子请随我来。”续阳比萧清和识时务许多,接到花妈妈的暗示,说完就转身带路向他们刚刚出来的厢房走去,宗政叙也终于把目光从他脸上撕下来,举步跟了上去,全然不顾后面的萧清和有没有跟上去。
“小辞啊,花妈妈知道你不愿意,可你这日复一日地躲在自己屋子里也不是办法。”
“花妈妈,我知道了,一直以来,为难您了。”他懂事地点头回答道。
花妈妈似乎十分惊异于他的乖巧,笑眯眯的眼睛周围扯起褶子,脸上的脂粉“簌簌”往下掉,“你想通了?”
“嗯,想通了,花妈妈费心了,我这就上楼去陪着那大爷去。”一说“大爷”他就特别不合时宜地想笑。
他才不是什么想通了,他答应下来是有原因的。
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去吧,别让恩客久等了。”花妈妈很满意他能“想通”,笑得合不拢嘴,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令人作呕,“尹公子是个温柔的人,要好生伺候着,指不定尹公子一高兴,就将你带走了呢,你这不就脱离这苦海了吗?”
尹公子?好一个尹公子,只怕连这姓氏也是小厮临时替他想出来的吧。
萧清和到底年纪轻轻就死了,火气烧得旺着呢,受不得这样的折辱,他忍不住带了些泄愤的语气道:“花妈妈,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风水轮流转,您大可放心,他日小辞若是飞黄腾达了,定忘不了您为小辞做的一切。”
他说完便转身走了,甚至懒得欣赏一眼花妈妈脸上那难看的表情。
说个难听点的话,萧清和挺不识好歹,花妈妈给了他容身之所,也不是让他去做什么多么受折辱的事,不过是登台子唱个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