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让他在战火中存活下去的后路。
越近深冬,霜雪越重,风也很大,在耳边呼呼地哀嚎着,前几日积下的雪还未有融化的迹象,厚厚地铺在地上,遍野的白,纯洁干净得不该存在于这战火一触即发的动荡年代。
令人舒心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翌日,萧清和就拖着一身爱痕的疲惫身躯踏上了回归长镇军归途,他如今的体质已经好了太多。
大抵正是因为如此,宗政叙没有送他,甚至萧清和清晨睁开眼睛时都没能看见他。
他想了想,觉得也该是这样的,宗政叙好赖也是个指挥百万雄狮的大将军,训兵打仗的铁汉男儿,终日和另外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情话绵绵,儿女情长常挂嘴边,不成体统。
好在经过长期的身体训练,萧清和的承受能力好了不止一点,以前一场情爱过后,总要好几日才缓的得过来,但如今,确是没多少影响。
怀揣甜蜜的行程,便不再是长路漫漫,而是一想到那个人,想到那些事,就能笑出来。
把甘甜的回忆拿出来反复咀嚼,反复回味是一个过程,从回想的甜蜜,到思念的煎熬,再到安静平淡的等待。
长镇军训练营地。
几个小兵正行色匆匆地秦白水营帐中涌去。
这厢天还未亮,伸手不见五指。
按理说,再有半个时辰才至训兵的时辰,这个时候,新老战士们都该在休憩才是,个别站岗值夜的士兵也应是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小幅度走动,万不该有如此混乱的景象。
“这是做什么去?何事如此匆忙?”萧清和厉声叫住他们一行人。
几个胆子小的人认出了他以后立刻停下了匆忙的脚步,没见过的人自然不会被他唬住,照走不误。
“你们几个!”萧清和决定今日树树威严,要不然他这军衔还真不知道有何用处,“怎么,什长这一阶品还不够资格管你们不成?”
几人闻言顿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吓得立马回过身来跪地请罪,一脸惊恐的表情足够他添油加醋地拿去跟宗政叙炫耀几轮了。
“起来吧,”萧清和亦无意为难他人,大手一挥,总算尝到了一把“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滋味儿。
“发生了何事?莫要慌乱,细细说来。”
“回什长,”其中一个人仍低着头,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恭恭敬敬道:“听闻昨儿个夜里有敌军潜入,数量不少,引起不小的骚动。”
“人可都拿住了?”萧清和很相信长镇的能力,这句话问得也十分随意,仿佛拿住几个人是理所应当。
“此番正在秦将军的营帐中审问呢!”此人话语中带着难以隐藏的激动与骄傲。
长镇军的确是值得每一个北祁人骄傲与自豪的存在。
“既然人已落网,你们这大清早这般慌乱是做甚?”他面容严肃,声音也不失威严,“芝麻大的事情就叫你们乱成一团,堂堂长镇军战士,成何体统!”
几人闻言把头垂得更低了,羞愧难当,一言不发地等着什长发落。
萧清和微眯着双眸,犀利的眼神从每个人身上扫了一遍,“秦将军可有邀请你们前往参观?”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
“秦将军可有说今日训练不必进行了?”萧清和左咄咄逼人地问。
气氛更压抑了,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萧清和见教训得差不多了,开口道:“行了,都别杵着了,我会告知各伍长组织训练,都归队。”
“是!”
几人散得比簇拥着去秦白水营帐那会儿都快。
萧清和望着那几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天,怕是要变了。
“秦老头!”萧清和人未入帐,声音已经震得秦白水翘胡子了。
他抖落一身风雪,双手合十搓了搓,又哈了口气,见案上放着酒壶,眼前一亮,不管不顾地抓起来,喝了几大口,觉得口中干渴终于解了,这才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听闻昨夜有敌军潜入,数量还不少,都说在你这帐中审着,怎么不见半个人影?莫非那几个小兵诓我不成?”
秦白水顺了顺气,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成日咋咋呼呼不成大器的混球给气死。
“放下!”秦白水厉声喝道。
萧清和撇撇嘴,乖乖将酒壶放回简陋的木案上,“不就是一壶酒嘛,小气鬼喝凉水……”
“没大没小!”秦白水看重尊卑等级,坚守长幼有序,全军上上下下对他服服帖帖,唯独对这个丞相家的小少爷束手无策,骂不听,打不怕,脸皮厚得赶得上护城墙。
“你比我也长不了几岁……”萧清和小声嘟囔。
“放肆!”秦白水感觉每次一跟这混小子说话就又要折寿几年,“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你是你是,”萧清和已经习惯了秦白□□声大雨点小的性格,一点儿都不怵,单手一撑,坐到他面前的木案上,摇晃着双腿,催促道:“哎哎,秦老头,说说呗。”
“我可有说过今日的训练不必进行了?”秦白水瞪他。
这话,怎么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我有说过你可以过来围观我审人?”
哦,这是原模原样将他的话照搬过来啊……
“我可有……”
“没有没有,”萧清和连忙摆手,从案桌上跳下来,一边往帐外走去,“大把年纪了,还这样墨迹,小气,你不说,我自己去问别人。”
萧清和气呼呼地撩开帐布,动作粗暴带着小孩子脾气。
“萧清和。”秦白水出声叫了他一声,声音里难得的平静,因为难得,所以显得有种不同寻常的压抑。
秦白水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反正自萧清和入军队以来,未曾见过他心平气和说话的样子,练兵之时,时常是暴跳如雷,厉声呵斥,未露过好脸色,对他更甚,秦老头大半的烂脾气都是发在他身上的。
萧清和顿足,并未回话,甚至没有回首。
秦老头静了会儿,指节毫无章节地敲击着桌面,“战事欲来,你怕不怕?”
他是实实在在地在问这个问题,并无嘲讽之意,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萧清和于他,如自己大器晚成的儿子一般。
他望着他成才成器,所以待他严厉,同样,萧清和若是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他定也是不舍得的。
若他当真惧怕战事,不如早些归家去,定个良辰吉日,娶个清清白白懂事的好姑娘,老来儿孙绕膝,寿终正寝,这样的一生,虽平庸了些,到不失为祸起战乱时期最好的追求与归宿。
作者有话要说:
臣臣:求你了,别笑啦,我要吐了。
言言:我难道不美吗?
臣臣:求你放过我……
冉冉:哥,我要冻死了。
第35章 敌袭
“怎么?”萧清和哼了一声,挑了挑眉,明知在他身后的秦老头看不见,却还是轻蔑地勾起一边嘴角,“你怕了?”
“打仗可不是什么儿戏!”秦白水有些急,他很是矛盾,望着他骁勇善战,又望着他平安一生。
“那你不也儿戏了这么多年!”萧清和反问道:“这些年,你怕过吗?”
秦白水沉默良久,道:“自是怕过。”
“怕什么?”
秦白水暴脾气又上来了,怎么轮到他个黄毛小子来质问自己了?!
不过秦白水不打算跟他计较,他咽了咽口水,道:“怕家中爱妻丧夫,怕吾儿无父,怕年迈老母无人照看,却更怕天下百姓流离失所,为战火所屠。”
萧清和无声地笑了,转过头来看着他,半开玩笑道:“秦老头,我可没你那么多牵挂,家人自有自己的福分,况且我的心上人就在这,”
一说到心上人,言语间都轻快了不少,言语间洋溢着快乐,不像是去打仗,反而像是和心上人仗剑走天涯去,“我小心眼,心里眼里都只装得下那么些东西,及不上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心怀天下苍生,你说我也好,骂我也罢,我就是只瞧得见眼前人,你不怕死,我更不怕!”
“宰相肚里能撑船是这样用的?念书不用功,你家太傅这月钱也太好拿了些 ,”秦白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你当真以为不怕死就是全部?不畏死就能打胜仗?是不是太天真了……”
“秦老头,”日常大逆不道地出声打断,“自我入军队以来,所有的进步,想必你都看在眼里,我还会更强,你知道的。”
他说着笑了起来,很是得意的样子,像个得了蜜饯的孩子,“你不过是心疼我又不愿意承认,我知道的。”
“胡说什么!”被戳穿的秦白水反而被噎在那儿,凶巴巴的样子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萧清和眼睛明亮,像是里面盛了星辰,“秦老头,谢谢你,这些日子,承蒙关照。”
萧清和转身欲出营帐,“老头,你大可放心,你这把年纪还死皮赖脸地在这世间活着,我自然不能死在你前面。”
身后的秦白水连骂他都忘了,看着他的背影出了营帐,帐布落了下来,将帐内外隔开来,帐中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秦白水轻声咒骂着,脸上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与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