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荣幸能成为你的王后。”
秦楚眸里掠过一丝错愕,眼里的笑意还来不及涌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清越感受到手心的那只手正慢慢抽离,秦楚脸上的表情也逐步凝滞,嘴唇无声翕动。
“国主?”许清越瞪大眼睛。
秦楚没有回答她,身子往下栽,直接跪在她面前。
“国主。”许清越声音颤抖。
刚刚秦楚没有说完的话是“抱歉。”
许清越看着那把自秦楚后背贯穿身体的箭矢,毫不犹豫地一把抱住他,箭头自胸口没入。
“我不怕。”许清越紧紧抱住秦楚的腰肢,身子因疼痛而颤抖。
她走过无数个寒冬,恰巧被一幅春景图迷了眼。本以为寻到了春,便自以为是的留下了满园春色。
后来这幅画烧了,而烧它的火却照亮了漆黑的夜晚,暖和了心口的寒凉,激发了义无反顾的热情。
原本晴朗的天空登时一片昏暗,太阳似乎见不得如此情景,掖了大片云彩藏匿其中。
白马国迎亲队伍全部伏诛。
许庆云走下城楼,紧闭的城门早已打开,士兵们低着头等待指示。
许庆云看着那两抹跪抱在一起的尸体,手腕上的羲和手串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一个小兵眼尖的想要上前拾起。
“别动。”许庆云出声道。
小兵立马退了回去。
许庆云弯下腰,慢慢拾起羲和手串,伸手想要戴上,却还是放回了袖子。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胡国师走了过来,眸子里洋溢着欣喜。
许庆云睫毛轻颤:“昆仑玉英,可能取了?”
胡国师飞快地瞥了眼城门口的许清越,悄声询问:“七公主生前可知晓事情真相了?”
“知道了。”许庆云道。
“那便可以了。”胡国师抚掌道。
“来人,把公主的尸首抬到小谢斋。”许庆云吩咐道,“至于其他人,全部抬出去烧了。”
胡国师随着搬运尸首的士兵一起去了小谢斋,兴奋地搓着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吃人肉呢。
许庆云亲眼目睹完秦楚的尸体被烧完之后便也去了小谢斋。
第48章 昆仑玉英
昆仑玉英是南部的一种巫蛊之术,其形似九瓣莲,色呈玉绿,有异香。
昆仑玉英异常霸道,将其种入人体内,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融入人体血液,吸食着骨血凝结而成,以怨念浇灌生长。
待九瓣全部盛开之时,便是取出昆仑玉英最好的时机。
胡国师丢开手中血淋淋的刀刃,激动地捧起泛着幽幽绿光的昆仑玉英,眼睛都瞪直了,话都说不利索:“成,成了。”
“这位七公主果然是最好的宿主。”胡国师看了眼被自己开膛破肚的许清越,兀自感慨道,“贵为一国公主却处处受人打压,吃不好穿不暖,她又不是什么圣人,心中的怨怼自是旁人比不起的。”
许庆云赶来便看见胡国师用那沾满鲜血的手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地说话。
“开了?”许庆云眸光一亮,目光落在胡国师手中,继而又看向躺在地上的许清越,喉咙微涩,“为何非要她知道真相?”
“昆仑玉英最后一瓣比较困难,需要比她平常多近十倍的怨念方才盛开。”胡国师咂巴了一下嘴,“她对殿下敬爱无比,若是知晓这一年来都是殿下装出来的,心中的怨念便会如开闸泄洪般全部倾泄出来。恰好是最后一瓣的养料。”
许庆云喉结微微滑动,别开视线:“把七公主抬下去好生安葬了。”
“不可。”胡国师阻止道,“七公主不可安葬。”
“人也死了,死后还被国师开膛破肚,现在连入土为安都不行了?”许庆云目露不悦,嘲讽道,“难不成还要把她挫骨扬灰不成?”
“往往昆仑玉英的宿主因怨念太深,难以安息。最后定会化为厉鬼,入不了轮回,永远留存于世间。”胡国师解释道,“只能挫骨扬灰,将她除个干净,否则日后殿下定会受其扰害。”
“不可以!”许庆云果断拒绝,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攥紧。
“殿下!”胡国师面色一沉,“您都已经捅了她一刀,再加一刀又何妨呢?毕竟第一刀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许庆云睫毛轻颤,神情隐隐有些松动。
胡国师再次加把火:“一旦挫骨扬灰,今后便能高枕无忧。白螭即将练成,白马国已经不足为惧,明日我溧阳铁骑便能将其踏平!”
“不必说了。”许庆云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本宫不同意。”
胡国师讪讪地闭上嘴,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昆仑玉英,沉默片刻,转身进了里间。
“国师能不能把她的魂魄封印在肉.体中?”许庆云道,“让她……永世困于其中?”
胡国师脚步一顿,而后点点头:“可以。”
许清越死后一个月,溧阳国内流传着一个佳话:七公主为了天下苍生,不畏牺牲,以自己为饵与太子殿下合计,共同歼灭敌军,为百姓谋福祉。
一时间,国内建起许多大大小小的庙,庙里面供奉着一位天姿国色的年轻女子,终年香火旺盛。
起初大家不约而同地将其称为公主庙,后面也不知是谁开的头,说是七公主所作所为堪比天神,便再次改名为神女庙。
全国内最大最华丽的一座庙宇便在京城西郊,由太子殿下亲自督促建造而成,并且对百姓开放。
世人闻之纷纷感慨太子与公主兄妹情深,也对这座神女庙充满好奇,是以神女庙每天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冬日的夜晚比原先来得要早,呼啸的北风裹挟着沙石吹打着门窗。
屋内的烛火也跟着不安地跳动起来。
许庆云站在大殿中央,仰视着神女像,指尖燃起一道符咒,神女像发出轻微的声响,似泣似叹,黑曜石雕刻而成的眸子如同蒙上一层轻纱瞬间失了光泽。
许庆云松了口气,连忙别过头,恰好与倚在门边的胡国师四目相对。
胡国师手中握着一把银色的弯刀,刀柄上雕刻着白螭图纹,白螭的眼睛由玛瑙珠镶嵌而成,色泽纯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一对尖而细的龙角匀称的分布在两侧,微微张开的嘴巴正吐着蜿蜒的刀身,刀身上的龙鳞图纹正泛着冷光。
“陛下。”胡国师双手递上白螭,“敌军已经兵临城下了,请陛下拿起刀。”
“陛下?”许庆云冷笑不止,“朕登基才十天,敌军却打到家门口来,朕的将军,朕的士兵,朕的子民,全部倒戈相向。你说说,朕这个皇帝,当的是有多窝囊!”
“陛下莫恼,只要白螭在手,陛下就算孤军作战又何妨?”胡国师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不知名的神色,“白马国不就是一群小喽啰罢了。”
“小喽啰?”许庆云失笑道,“起初朕也以为,两年前朕亲自射杀秦楚,本以为可以毫不费力直接吞并白马国,结果呢?朕的探子,竟然全是秦楚早先埋伏好的。白马国内全是陷阱,三十万大军折损过半!朕差点也命丧于此!”
“秦楚就是个疯子!”想到自己竟然被秦楚反将一军,许庆云恨不得当时没有把他挫骨扬灰,“竟然愿意豁出性命跟朕较量。”
最后他们没有夺下白马国,并且狼狈地逃了回来。
白马国的继任国主乃秦楚胞弟,风格与秦楚如出一辙,为报兄仇,一登基便大肆兴兵,直接派人攻打溧阳。
两年来战事不断。
外面突然下起雨来,雨珠打在瓦片上的声音比那战鼓声要美妙得多。
许庆云两年来一直紧绷的心弦突然松开了。
“国师。”许庆云突然道。
“臣在。”胡国师应道。
“你走吧。”许庆云道,“朕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再去寻别人吧。”
胡国师眸光微闪:“陛下何意?臣不懂。”
许庆云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香凑到烛火旁点着,慢慢悠悠道:“你不是已经想走了么?”
胡国师低着头没有回话。
许庆云对着神女像深深鞠了个躬,上前一步把香插.进炉内,云淡风轻道:“白螭还未练成吧。”
胡国师表情微滞。
“朕愿意听国师的话但并不代表着朕傻。”许庆云道,“白螭非凡物,朕是凡人,不配拥有它。”
“况且,国师也并没打算把它给朕。”
兵戈之声吞噬着黑夜,前方火光冲天,扰得巷子里狗吠声不断。
“国祚已尽,美人林。”许庆云顿了一下,“呵!美人林这么荒唐的事,朕当时也会信。可怜阳夏满城无辜,皆被朕一己私欲所负。”
“还有朕的妹妹。”
许庆云掀开下袍直直跪在地上,眸里泛起泪光,无尽的悔意染上眉梢。
胡国师从一开始的惊讶,错愕,最后转为嘲讽。
胡国师也不装了,将白螭收好,走到许庆云身边,道:“人也杀了,事也做了,陛下现在是想把所有事情都推到臣的头上来么?”
“陛下且看看自己的手,可脏了。上面沾着多少人的血,陛下可数得清?”
“数不清的。”胡国师摇摇头,“陛下若真有悔意,方才便不会在神女像上多加一层封印了,您还是怕七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