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易变的是人心,有时候短到只需眨眼功夫。
眼前寒光掠过,郭富贵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面容狰狞,直接朝离他最近的叶文清刺去。
封敛臣面色一冷,一把扣住郭富贵手腕把他手反拧在身后,抬脚在他腿上一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郭富贵手中的刀哐啷一声掉落在地,红着脸叫骂着:“就是你们,就是你们这群人,瞎搞什么东西!好好的邪除不了,害得我妻女尽亡,你们枉为修仙之人!一群废物!”
“你们看看,这个镇子都被你们搞成什么样了!”
郭富贵激动得涕泗横流,口水淌在地面,近乎痴狂:“我为什么要把你们招进来,为什么啊!我这分明是引.狼.入室啊!”
叶文清别过头,也没打算同他过多解释,若是告诉他,其实王氏那些人早就死了,他估计更接受不了。
可郭富贵不领情,只当叶文清是心虚,嘴里咒骂更为放肆:“怎么死的就不是你们呢?你们为什么不去死?你们肯定与那个神女娘娘是一伙的!我诅咒你们不得好,啊!”
郭富贵动了动胳膊,面色苍白,满头大汗,愤怒地瞪着封敛臣,接着把刚刚没说完的话给骂了出来:“不得好死!”
封敛臣再次把他另外一边胳膊也卸下了,冷声道:“你再说一句试试。”
郭富贵不甘示弱,张了张嘴正想说,结果嘴巴被一团泛着恶臭的布给塞住了。
“跟他浪费口舌作甚?”叶文清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淡淡道。
封敛臣施了个咒把郭富贵困了起来,也懒得再看他。
“文清兄,过来。”宋霁华站在长廊尽头,罕见严肃地喊着。
叶文清迈开步子走上前,顺着宋霁华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只萤火虫似的尾部发光的红甲小虫落在他掌心。
宋霁华掐了个诀,小虫瞬间化为一张泛着红光的纸摊在掌心。
纸上浮现出一条蜿蜒曲折的线路。
“这是?”叶文清疑惑地看着他。
“云庆的下落。”宋霁华眸光一亮,“之前忘了我身上还有渊沉。”
渊沉乃萧关宗独有的一种灵虫,只要接触对象一旦沾染到,不论他藏到哪里,踪迹都会为人所知。
简单点说就是渊沉跟牛皮糖一样,甩不掉。
随着渊沉的移动,纸上的内容更加丰富,看着线条的走向,是一处山峦。
“这是……”宋霁华脖子随着渊沉的移动也慢慢转着,“庐阳山?”
叶文清闻言不禁多瞅了两眼,这乱七八糟的东西,哪里看得出是庐阳山?
“你确定?”叶文清问。
“是庐阳山。”封敛臣凑了过来,正好站在叶文清身后。
因着说话,脑袋正往他右肩处靠着,鼻尖喷洒的热气把他耳朵都给熏热了。
叶文清往旁边挪了挪步子:“你再好好看看。”
说完便转过身悄悄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封敛臣见叶文清动作里带着几分疏离之意,心头微涩。
师兄还在生气。
封敛臣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往纸上瞥了一眼,再次重复道:“是庐阳山。”
“行吧,那就去庐阳山。”叶文清掩饰性地转过身,先行走了几步,站在一处昏暗的角落回头看着两人,“不想走了?”
“师兄。”封敛臣刚开口喊着。
叶文清就立马说道:“那行,我先走了。”
就算是宋霁华再迟钝也能品出这里面的不对劲来。
“你们这是吵架了?”宋霁华好奇地问。
“没有。”封敛臣摇摇头,抬脚便欲跟上。
“真要有问题我可以帮忙解决啊。”宋霁华拽住封敛臣袖子,眸里闪烁着亮光,“你俩这样影响感情。”
封敛臣依旧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宋霁华还是不死心地问。
封敛臣仔细想了想,他只是吼了师兄,并不算吵架。再说了,师兄不高兴的话自己想办法哄就是了,为什么要旁人支招?嗯……等解决完事情后再来想办法。
封敛臣一下想通了,胸口那块沉甸甸的大石蓦然轻了许多,不再与宋霁华多说,飞身追上叶文清。
第51章 原是故人归
庐阳山
一处黑黢黢的洞口被肆意生长的藤蔓给遮得严实,黎明的曙光艰难地挤进缝隙把细碎的光芒落在洞口。
许清越靠在石壁上调息,看着自己逐渐趋于透明的身躯,淡淡地嗤笑一声。
“神女娘娘。”
云庆拨开洞口的藤蔓,红着脸喘着粗气,佝偻着身子,迈着蹒跚的步履,一步步走了进来。
许清越抬眸望去,目光触及他时,神情僵滞:“你怎么……”
云庆把身上背着的东西放在地上,轻轻揭开盖在上头的黑布,局促地搓着手,目光有些躲闪。
“没想到保存得这么好。”许清越掌心燃起一簇火光,怔怔地打量着自己的尸首,目露悲痛之色。
“多谢了。”许清越看了云庆一眼,由衷道。
云庆惶恐地跪下:“神女娘娘言重了。”
“再帮我一事。”许清越垂眸。
“娘娘请讲。”云庆道。
“帮我把这尸体烧了。”许清越云淡风轻地说着。
云庆错愕地看着她:“为……为何?”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许清越目光一凛。
云庆面色几变,最终低下头,弱弱地应了声:“是。”
洞口的光线愈发充足,云庆重新把黑布裹在尸体上,再一次背起尸体往外走。
待叶文清等人抵达山脚下时太阳彻底摆脱了青山的围困,跳到空中。
金灿灿的阳光把枝叶上还未来得及躲藏的冰霜化成露水,闪闪发光。
渊沉扑扇着翅膀落在赤羽火凤的脑袋上,正好压住了它的帅毛。
“小东西!看清楚点!”赤羽火凤忍不住出声,晃着脑袋,“你压到本座英明神武俊美无双的羽毛了!”
渊沉被这嗓音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滑落下来,好在用触角勾住了一撮毛才得以保持稳定,又把羽毛往下拽了一个弧度。
“吵什么呢!”叶文清一把按住赤羽火凤的嘴巴,警告地看着它,“再嚷嚷一句信不信把你仅存的帅毛全拔了?”
赤羽火凤抖了抖翅膀,眸里含泪,委屈地点点头。
“去吧。”叶文清伸手弹了弹它脑袋上的羽毛。
赤羽火凤敢怒不敢言,憋屈地带着渊沉去山上探路。
三人便跟着赤羽火凤的足迹走。
深林中,云庆正跪在地上用手刨着一个土坑。
吭哧吭哧半天,最后又跑到附近拾了一堆柴,回来的途中被一块石头给绊了脚,连人带柴直接滚下一旁的斜坡。
凑巧的一幕发生了。
宋霁华刚好舒展着胳膊伸伸懒腰,结果就看见云庆那珍珠落玉盘似的直接滚到自己脚边,而那奇形怪状的树枝则直接划破了衣摆,差点刺进皮肉。
宋霁华身子一僵,一脸复杂地看着云庆,要不要这么有缘?
“哟!这天上掉馅饼呢。”叶文清上前一看,发现是云庆,立马乐了,“还是个咸菜饼。”
“来,老咸菜。”叶文清一把提起云庆的衣领,冲他勾勾手指,“告诉我,你把那位鬼姐姐藏哪了?”
“竖子无礼!”云庆被叶文清拎在半空中,衣领勒得脖子疼,呼吸困难,面色涨红,一双腿在空中胡乱蹬着,“快放我下来!”
“你要知道,这人鬼殊途啊。”叶文清置若未闻,温和一笑,“你辛辛苦苦帮她,是为了什么?”
“她是神女娘娘!”云庆瞪着他,“是最好的人!”
“是么?”叶文清笑了笑,“最好的人?”
“再好不还是被你害死了么?”叶文清话锋一转,戏谑地看着云庆,“许庆云,你以为附在活人身上就没人看得出你的样子了?”
云庆蹬着的脚顿时停了下来,表情微滞,而后又挣扎了起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叶文清抬手在他眉心轻轻一点,一张俊美白皙的面容登时出现。
此时的云庆已经换了一副样貌,正是白马国那位当了十天皇帝的许庆云。
“明明长得还看得过去,偏偏顶着一张丑陋的脸。”叶文清促狭道,“还是你看见自己都觉得恶心呢?”
“一派胡言!”许庆云恼羞成怒,狠声道。
“找到了!”
赤羽火凤兴奋的声音响起。
它头顶上的渊沉也支起了自己小小的身子,抬头挺胸,意气风发,嗯……然后就掉下去了。
宋霁华适时抬手接住了渊沉。
赤羽火凤浑然不觉刚刚自己驮着地小东西已经被自己甩掉了,停在叶文清肩头:“就在前面的一个山洞内,已经快魂飞魄散了。”
“这么快?”叶文清讶然,“去看看。”
为了防止许庆云溜走,叶文清在他身上设了咒法,于是这才安安心心地拖着他衣领往前走。
许庆云就这么一直被拖着走上斜坡,一下磕到石头,一下撞到树干,脸上深深浅浅的划痕,脑袋直发晕。
上了斜坡没走几步便看见了许清越那保存完好的尸首。
红衣似霞,面如桃花,乍一眼看上去就跟睡着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