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先生,弟子扶您看烟花去。”叶文清收敛杂绪,乖巧地侧过身,搀扶着文玉的手臂。
文玉瞄了眼叶文清身边空荡荡位置,眼里晕开些许笑意,面上却又不显,佯装训斥道:“让封敛臣那小子少放些,别扰了大家休息。”
“好,哄完陆言这小子就可以。”叶文清一边应道一边扶着文玉往外走去。
五颜六色的焰火将漆黑的天幕给衬得愈发娇艳,比那浓妆艳抹的姑娘要美上几分。惹得人红了脸,却又不肯移开眼。
三年后
骄阳慷慨地把瑶光峰那漫山遍野的桃树给晒得通红,累累果实将桃枝压得连连弯腰。
清风送来阵阵果香。
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坐在树下的石头上,双手托腮看着前面舞剑的陆言。
行云流水的动作,气吞山河的架势,身边围绕的清风都跟着凶狠起啦,发出簌簌的响声。
“哇!宗主好棒!”男孩配合地鼓起掌来,白皙的掌心都给拍红了。
陆言收回流丹,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朝男孩微微一笑。素色长衫衬得身姿愈发挺拔,腰间束着月白色腰带,腰带上系着一串桃枝形的玉佩。随着他脚下的动作,玉佩发出清脆的响声。
三年光阴过去,陆言模样并未改变,但周身的气质与以前已经截然不同。越发成熟、稳重,脸上时常噙着和煦的笑容,熟悉得让人时常会生出一种错觉。
三年前,本来文玉都准备好让叶文清接管燕然台的,谁知这小子表面答应,背地里却留下一封信趁夜悄悄溜走了。信上那行“夫唱夫随”气得往文玉差点拿剑追着他砍。
最后,这宗主之位便落到了陆言身上。
“小豆子,下次换过一句话说吧 。”陆言轻轻捏了捏小豆子的鼻子,“你这话都说了大半个月了。”
“可宗主这剑也舞了大半个月了,也没有变呀。”小豆子微微撅着嘴反驳,亮晶晶的眸子看着陆言。
陆言话一噎,无奈失笑,挠了挠他那松软的头发,指了指一边的竹篮,道:“去吧,摘。”
话音陡然被南边天幕上炸开的一道紫色焰火给打断了。
陆言身子一僵,眸子里骤然间涌起两掬清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又带着些许苍凉、苦涩,眼尾泛起的薄粉悄无声息地唤起微微颤抖的鼻翼。
“今日便摘五个吧。”陆言眨了眨眼睛,沉默良久方才开口,“算上师祖的一个,你吃两个。”
“好!是文清师伯他们要回来了吗?”小豆子眼里迸发出两束精光,嘴巴咧得老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师祖一个,我两个,那剩下的是不是就是师伯他们的?”
“你就这么喜欢你文清师伯?”陆言微微诧异,“你明明就只见过他一次,他还把你惹哭了。”
小豆子咽了咽口水,嘿嘿一笑,凑到陆言耳边小声说道:“但是那时敛臣师叔给我了二十两银子,说是替文清师伯道歉的。”
陆言一听,哭笑不得,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小子心里的小算盘,憋笑道:“那行,你去摘吧,多摘几个也行。”
“好耶!”
小豆子快乐得跟只蜜蜂似的在桃林间徘徊,不时哼着小曲儿。
直到夜幕降临,小豆子守在门口等了大半天也没能见着文清师伯,委屈巴巴地看着陆言:“宗主,他们不是说好申时到的吗?这都酉时了,怎么还没来?”
“他们今天在山下镇上有事给耽误了,说是明天才能到。”陆言安抚地摸了摸小豆子脑袋,柔声道,“不用等了,你去跟文先生的小可爱玩吧。”
“那好吧。”小豆子失落地低下头,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门外期盼着会有奇迹发生,可到底是没有。
被事情给耽误的叶文清正一脸复杂地从月老庙快步走了出来,快速地窜到街上,就跟避瘟神似的。
可偏偏还有比瘟神更可怕的。
他就随便一看,就看见了摆摊的道士,正是以前他跟陆言在萧关宗那月老庙碰见的那位说他不需要拜月老的那个老道。
记忆犹新啊!
老道看见叶文清时有片刻讶然,看了眼月老庙,眉心微蹙,张了张嘴,好似想说些什么。
叶文清大步走过去,率先在老道之前开口,正好封敛臣从月老庙里走了出来。他得意地指了指封敛臣,啧了一声:“看见了吧?我男人!你看,我都没打光棍了,月老还是个光棍,我就说拜他没用吧?你也别多想,我就是来跟他炫耀一下的。”
“你也别在这门口摆摊了,赚不了什么钱,不然你也不会从萧关宗跑到这里来。”
老道:“……”
这人谁呀?
不待老道回话,叶文清转过身,抓着封敛臣赶紧离开,嘴里嘀咕道:“果然月老庙进不得。”
“可我听见师兄明明跟月老许了愿呀。”封敛臣眉眼轻弯,任由叶文清将他拉走。
“那我不跟着你学的么?我怕月老只听见你的声音,误以为你求他给你牵红线。谁家正经的两口子来拜月老的。”
“那师兄许了什么愿?”
“你还许了愿?不是说就挂个红线么?”
“许了三个。”
“三个?挺贪心的哈!说来听听。”
“一愿天下清平,百姓安宁;二愿师兄常康无恙;三愿师兄与我,交颈颉颃,年年岁岁携手相将。好了,该换师兄了。”
“……我才没许。”
“师兄骗我。”
“那你猜吧,猜对了就告诉你。”
“师兄如今是嫌我烦了么?都不愿敷衍我了……”
“……撒娇没用,自己猜。”
……
河风走街串巷,携来人间的盎然春意,调皮地吹拂起二人的衣角,缱绻缠绵,难舍难分,久久未见落下。
一如萦绕在二人间的情丝,经久不息,不消反长。
【正文完】
第141章 封叶之各起炉灶(上)
自从叶文清逃了宗主之位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回燕然台,原因无他,就怕挨文玉揍。
于是他只好跟封敛臣买了处山清水秀的小庄子,二人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可偶尔也会适当的拌几次嘴。
按照以往的经验,最后只需要封敛臣好好哄上两句就行了。独独这次例外,因为叶文清不肯听了,封敛臣也没去哄,闹得还挺大的。
时间得往前推一天。
叶文清因着前阵子在深山除祟的时候不小心跌落一处矮崖,虽说不高,可伤得也不轻。
浑身血淋淋的,胳膊还折了一只,当时整个人疼晕了过去,吓得封敛臣魂不附体,连忙带他去了医馆。
好在送得及时,再晚点胳膊怕是要废了。
封敛臣连着几夜都没敢合眼,就这么一直守在叶文清床边。
哪知醒来的叶文清反而跟个没事人一样,嘻嘻哈哈地跟封敛臣扯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距离叶文清受伤已经过了五日,身上的那些擦伤也在慢慢愈合。
见伤势好转的叶文清,封敛臣那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回往原处回了点位。
可偏偏叶文清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
因着此处较为偏僻些,村里的学子都要走数十里路去外地求学。于是叶文清便出资村子里办了间学堂,并特意请了两个教书先生来,自己平时也会去学堂里面传授些知识。
叶文清此举惹得十里八乡的人们都恨不得把他当菩萨一样供起来。
朴实无华的村里人不知道用什么去表达自己的谢意,只能邀请叶文清去自家做客,把家中最珍贵的东西拿来招待。
叶文清不好拂了大家好意,便欣然赴约。
此前封敛臣都会跟着去,独独这日没去,只因这次叶文清就是故意撇下他去的。
“咦?叶先生,怎么您那位师弟没来呀?”老妪热情地将叶文清迎进门,看了看他身后空荡荡的,不免有些疑惑。这二人可是出了名的感情好,去哪都是一块儿。
“他有事给耽误了,来不了。”叶文清随便找了个借口,“他让我向婆婆道声抱歉。”
主要是因为这段时间封敛臣因为他这伤自责,累得根本没好好歇过。所以他在书房里点了些安神香,让他舒舒服服睡一会儿。
“没关系没关系。”老妪笑着摆摆手,“我家里酿了好些酒,老头子成日念叨着家里没人陪他喝酒。今日叶先生来了正好可以陪他好好喝上一通。”
叶文清有些犹豫,可看见老妪那期待的神情,也不好浇人冷水,想着喝个一杯也没事。
叶文清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了,实在是老妪酿的酒太香,自己又憋了好长一段时间没得酒喝。加之封敛臣并不喜饮酒,是以家中也没什么藏酒,他也就没了那个心思。
一杯一杯复一杯,直到天黑也未归。
叶文清与老翁喝得酣畅淋漓,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瞥了眼外头的天色,明星已经点缀在天幕上,宛若一朵朵璀璨的白花。
原本被酒香侵蚀的神智陡然清明起来,他噌的一声站起身,适逢老妪又端了盘鱼肉进来。
“现在方才戌时,时间尚早,叶先生再多吃点,不必急着离开。”老妪放下手中的鱼,扶着叶文清的手臂将他拽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