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文清。”陆言迷茫地看着手中的乾坤袋,眸里闪烁着痛苦之色,“我的师尊,我们的师尊,他真的……”
“都是真的,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叶文清没工夫同他多说废话,一把推开陆言,“给我好好守住大家。”
叶文清缓步走上台阶,忽觉手下一紧,冰凉的掌心被涓涓暖流包裹着,冲淡了四肢百骸凝结的寒冰。
“师兄,等等我。”封敛臣对上叶文清的目光,眉眼轻弯,凑到他耳边柔声道,“夫唱夫随。”
叶文清嘴角微微扬起,回握住封敛臣的手,微风吹拂起二人鬓边的碎发,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如情人间耳鬓厮磨,难舍难分。
“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文玉目光落在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就跟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又连忙移开,没好气道。
“叶……叶公子。”苏宗主抱着肚子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手里还拎着几个黑黢黢跟西瓜般圆鼓鼓的东西。
“哎哟!”距离叶文清还有三步之外的距离,苏宗主脚下一崴摔倒在地,手中拎着的东西脱手而出。
叶文清本能地转过身,一手抓着一个,带着封敛臣跟文玉远远躲开了。
砰砰砰!
毫不意外的三声巨响,把叶文清刚刚站的地方炸出了一个几丈深的洞,洞口还冒着袅袅白烟,不时抖落些许碎石。
身后一众修士被恶鬼摧残后本就有些恍惚,再加上这几声巨响,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其中吓得最严重的当属麻花藤,兜里的银子散落一地。身子往后一栽,磕到石头上,一手抓着银子,一手捂着胸口,跟只死王八似的趴在地上。
“不好意思啊。”苏宗主赧然地爬了起来,拍掉身上的泥块,一脸惭愧地看着叶文清,挠了挠头,“我就是想拿出新研制出来的冲天炮给叶公子试试。这冲天炮不惧任何术法,杀伤力很强的,就是……”
“不用点火。”叶文清接着苏宗主的话说道。
“不不不,这个我也还没搞明白。有的时候要点火,有的时候又不要,不知不觉就会炸。”
“……”
霹雳啤梨宗,生死全靠蒙。
不过好在,这次还确实帮上了忙。
门边宣晏布下的结界还真的被炸开了,连带着那扇门也给震得七零八碎,不时里面还飘出缕缕黑烟。
叶文清把文玉放到一处安全的地域,遣赤羽火凤先行飞进屋内。
等了片刻工夫,赤羽火凤再次飞了回来,低头啄了啄脖间被熏黑的羽毛,嫌弃道:“那个什么炮真恐怖,把里面炸得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还有你看不见的东西?”叶文清讶然,“不可能啊,你这一年是不是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把眼睛看坏了?”
“怎么可能!”赤羽火凤气得炸毛,愤怒地扑扇着翅膀,急着为自己辩解,“本座能看什么!本座除了你这个老王八哪里还看过什么别的东西!”
“嘎!”
赤羽火凤的嘴巴又被一只手给摁住了,眸里的火苗瞬间熄灭,无缝切换着盈盈泪花,极度谄媚地看着封敛臣。
“行了,别把手弄脏了。”叶文清拍了拍封敛臣肩头,目光往里看了看,握紧手中的青霜,“还是进去看看吧。”
“好。”封敛臣用余光扫了眼赤羽火凤,慢慢松开手。
二人并肩而行,缓缓走进屋内。
第134章 不一样的师尊
借着门边的光亮,依稀可见满室狼藉,桌椅甚至房梁,乱作一团,不时跟飘雪似的往下落着木屑。
这里应当是正殿,殿中央供奉着的神像因为刚才的震动给摔落下来,横在大殿中央,将宽敞的大殿给分成两半。
再往里就看不清楚了。
叶文清掷出一道火符,试图点亮这满殿的黑暗。
然而这点火光无疑是石沉大海,很快便被这无边的黑暗给吞噬其中。仅有的一丁点光芒只能照亮身边的封敛臣,还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师弟。”叶文清下意识地伸出手往身边抓了抓,抓了半天也没能抓到。
“封敛臣!”叶文清心头一突,语气不自觉紧张起来,将指尖的火焰往旁边移了移,并未看见封敛臣。
叶文清眉头紧拧,顾不上别的,小心翼翼地往前探着步子。
突然,腰间多了一只手,将他给重重往外一带,紧接着殿内一片光明。
“师兄,是我。”温柔的嗓音自叶文清头顶响起,让他那悬着的心总算是回了原位。
叶文清收回横在胸前的手,暗暗松了口气,继而又问:“你刚刚在哪里?看不见你人。”
“一直都在师兄旁边。”
“一直都在我身边?那我叫你你怎么不应?”
“师兄叫了我?”封敛臣疑惑不已,“可我方才并未听见。”
“是啊,叫了两次。”叶文清细想之下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身打量着这殿内的布置。
地上躺着的神像脸朝地,一时间也辨别不出是哪位神官。而他们现在正站在神像左侧,脚下除了简单的摆设并无其他,也没瞧见宣晏的身影。
叶文清脚步一顿,拉着封敛臣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在这座神像上来回逡巡,最后定在神像那落了漆、痕迹斑驳的脑袋上。
“抱歉了。”叶文清朝着神像鞠了个躬,掷出一根细绳环住神像的脖子,猛地往后一拉。
神像活像是一头掉进泥潭里的大水牛,被人拽起时委屈的发出哼哧哼哧的叫声。
“师弟,搭把手,给我把这神像放回原位。”叶文清足尖轻点,跃上神台,加重手中力气,冲着下面的封敛臣喊道。
“好!”
封敛臣掷出无名,掌心升腾起两簇绿色的火焰。须臾间,那两簇火焰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簇细小的火花,跟一只只蚂蚁抬食般有序地绕到神像身边,努力配合着叶文清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神像放回了原位。
神像回了原位,殿内的摆设瞬间回了原先的位置。窗明几净,灯火通明,与先前进来的满目狼藉截然相反,好似刚刚只是他们的错觉。
“刚刚那是割昏晓的第一层,斗转星移。”叶文清累得干脆盘腿坐下,抹了把额间沁出的汗珠,却正好是滴落在掌心给细绳给勒出的口子,带来些许轻微刺痛。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见的大殿布置正是百年前的。湛明尊把它换过来了?”封敛臣走上前,心疼地牵起叶文清的手,温柔地摩挲着他掌心那道渗出血珠的伤痕,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嗯,哎哎哎!不嫌脏啊?”叶文清本来就没感觉掌心被划开的那道口子有多痛,结果封敛臣这小崽子竟然用舌尖舔着他掌心,又痒又麻的,还带着那点什么东西。
叶文清立马抽回手,拍了拍封敛臣脑袋,横了他一眼:“又不是什么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破点皮算什么。”
“行了行了,别腻歪了,去找找师尊在哪。”叶文清纵身一跃,没有想象中的立马掉地上,而是直接落进一个结实而又温暖的怀抱中。
“师兄受伤了,我得照顾着。”封敛臣紧紧抱着叶文清,在他脸颊上轻啄一口,语气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文清嘴角狠狠一抽,低头看了看掌心那血迹已经凝固的口子。他是瓷娃娃不成?开了个口子就会粉身碎骨不成?
封敛臣也没给叶文清过多时间纠结,就这么一直抱着他绕着大殿走了一圈。最后走到了后院被那摆放在正中央的一副棺椁给吸引住了。
石椁外面爬满了湿漉漉的黄泥,连带着上面雕刻着的神兽都给泥给糊住,模糊不清。活像是还沉睡在睡梦中的孩子被父母给无情地唤醒,睡眼惺忪地看着世界。
从这泥的干湿程度来看,这副棺椁应当是刚挖出来不久的。
棺椁上面一层被打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棺木。
叶文清极目远眺,看得不是很清楚,奈何自己被封敛臣当成那个不能走动的“伤患”,动弹不得,只能催促着他往前走点。
石椁里面摆放的那副棺材就跟刚刚从棺材铺里买来的一样,色泽透亮,未见丝毫腐烂迹象,隐约还能闻见那点红漆的味道。
若不是里面躺着的那个人,叶文清真的会以为这副棺材是新买的。
要说里面躺着的这个人,说熟悉又不熟悉,说不熟悉吧,可偏偏自己又是被这人另外一副模样带大的。
棺材里躺着的正是祁云初,肉.身保持得完好,仿佛只是睡过去了一般。
祁云初被人换了件华丽的龙袍,身上的血迹也被擦拭干净,左脸被刀片割却仅剩白骨,还有一些发黑的死肉贴在白骨上。右脸皮肉尚在,却是被纵横交错如蜈蚣般的疤痕将其占据。
宽大的衣袍轻飘飘地覆盖在干瘦的躯体上,宛若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小孩。
叶文清眼圈一阵酸涩,艰难地别开视线。那位如旭日般明朗张扬、意气风发的少年。终究如那干枯的河床,待汹涌澎湃的水流消逝之后,只留得嶙峋痕迹。
缥缈的歌声在空荡的院落间悠悠荡起,苍凉悲郁,蕴含着别样的惆怅与不甘。
“我自人间访山河,山河谓我逍遥客。心怀壮志似青云,羁旅多年求不得。几笔书尽半生事,百年苍茫枕南柯。身死才解当年意,缘来世人皆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