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旋在空中的潦草鬼看见叶文清腰间的封敛臣,立马吞掉嘴里的一根肠子,极为谄媚道:“殿下,所有鬼都已经找齐了,全凭殿下差遣。”
所有恶鬼闻言,齐齐停下动作,有序地列着队,造的是千军万马之态,端的是气吞山河之势:“全凭殿下差遣!”
狂妄倨傲的嗓音在山谷间来回飘荡,久久不见平息。
趴在地上捂着肚子的众人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连带着逃跑都忘了。
麻花藤最先回过神,扶着膝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目光落在叶文清身上,抬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沉声道:“敢问叶公子在里面扮演何种角色?今日我等是不是也同开阳山诸位仙友一样有来无回?”
“叶文清,你刚刚故意带走封敛臣,是不是为了要杀我们灭口?”有一个蓄着山羊胡的男子忿忿地盯着叶文清。
“以己度人,皆为己思。”叶文清话还没说完,却觉脖间一紧,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一仰,被夹在腰间的封敛臣瞬间失重滚在地上。
叶文清艰难地抬手抓着脖子上那根粗粝的绳子,被拖拽着往后退了四五步,吞咽困难,浓浓的窒息感包裹着他。
山羊胡激动地跳了起来,朝着叶文清身后的人竖着大拇指喊道:“大亮,好样的!”
大亮得到这句称赞,眉宇间染上得意,手下的力度又加深了几分。
叶文清这才恍然,这个大亮一直都埋伏在附近,麻花藤他们假意与他对话,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大亮伺机而动。
“叶文清,你也别想将我们当作傻瓜,你与封敛臣如胶似漆,他身为丹书鬼王你会不知?如今锁魂柱已塌,落水沉木又被封敛臣夺了去,他哪里会拿出来。”山羊胡插着腰,摇头晃脑,神气十足。
“你假意与我们一道,为的便是伺机将我等杀害,将此事彻底掩盖,好与你师弟双宿双栖。你别做梦了!”
他娘的,这说的是人话吗?这狗都不栓绳就乱吠了?
叶文清要不是现在身陷囹圄,他定要把这老头子摁在地上狠狠揍上一顿。
“你们当我是死的不成?”阴恻恻的声音如毒蛇吐信,冰凉里又带着阴毒。
封敛臣挣脱开青霜的束缚,一道掌风打在大亮身上,将他掀翻在地,手中无名出鞘,径直砍断他两只手。
大亮大叫一声,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
脖间力度骤然消失,叶文清猛地往前一栽,狼狈地跪倒在地,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脖子,大口地喘息着。
封敛臣双眼微眯,狭长的眸子里泛起森冷寒意,目及之处一片冰凉。
“忘恩负义之辈,存世何用!”封敛臣掌心蓄力,劲疾的掌风打在山羊胡身上。
山羊胡好比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好巧不巧地挂在树杈上,肋骨碎裂声次第响起,两眼一翻,脑袋耷拉着,嘴里的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
“本座真是白载你们了!”赤羽火凤也很是懊恼,愤怒地扫视着众人,“我家老叶一番好心救你们,你们却想他死,一群白眼狼!”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一阵赧然,目光有些闪烁,不自在地看着叶文清,又匆忙别开视线,假意与身边之人讨论起来,企图缓解一下尴尬。
叶文清总算是缓过神来,扶着膝盖吃力地站起来,差点儿就要见阎王了,心里说不在意纯属扯淡。
“落水沉木,我一定会让封敛臣交出来的,诸位若是害怕叶某算计,不如就此离去吧。”叶文清眼含嘲讽,目光犀利,“不过若是在回去途中不甚跌伤或者其他,可别怪在叶某头上,毕竟叶某还不至于那般神通广大。还有,叶某也只有一条命,陪不了诸位玩这么大。”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低下头,一脸羞愧。
叶文清不再搭理众人,目光在四处搜寻一遍,并没有看见一个燕然台弟子的踪迹,想来应当是去找宣晏了,思及此,不由得瞅了瞅封敛臣。
“我便不陪叶仙师了,告辞。”封敛臣将手中的青霜扔到叶文清怀里,带着一众恶鬼消失不见。
再一次看见封敛臣在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杨乐多有些郁闷,目光里掺着三分怀疑地看向叶文清:“叶公子,不追么?”
“追!当然要追!”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抢先一步回答,话里夹杂着浓浓的怒火,稍有不慎便能点着,炸得人仰马翻。
第102章 师弟别急着走
叶文清转过头,只见文玉铁青着脸,步履有些不稳,身后跟随着一众燕然台弟子。
很快,叶文清的目光便被陆言搀扶着的宣晏给吸引住了。
宣晏那双原本白皙的手掌像是被烈火给灼烧过,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好皮,光洁的额头上顶着一道血痕,两侧皮肉翻开,如一块上好的美玉被利器刮花,让人看了直道惋惜。
“师尊。”叶文清迎上前扶着宣晏,轻唤一声。
宣晏将叶文清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后,无力地笑笑:“没事就好,为师也无碍。”
“什么无碍!”文玉眼睛瞪得浑圆,胡子跟着一颤一颤的,伸手指着宣晏身上那成了筛子的衣裳,“你看看你自己这副破身子,瞎逞什么强!让你在家里给我照顾小可爱它们,可你偏偏不听!差点就要去跟我小美团聚了!”
文玉只要脾气上来了,不管你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照骂不误,不骂得他心情舒畅了不肯罢休。
文玉气得脸通红,可眸里的关心与担忧未曾有片刻消退。
“文先生。”宣晏无奈失笑,抿了抿唇,讨好似的看着文玉,低声道,“好歹外人在场,给我留点面子呗?”
“咦?陈宗主呢?霁华也不在?”宣晏立马转移话题。
“陈宗主他们也去找您了。”一侧的魏董力扶着腰踉踉跄跄地走上前。
“行了行了,先不管这些,来讲讲封敛臣的事。”文玉不耐烦地摆摆手,把话题牵引到了封敛臣身上,不时用余光瞥着叶文清,最后实在忍不住,几巴掌拍在他背上,啪啪作响。
叶文清被他拍得差点再次栽倒在地,好在及时拉住了陆言,背上的伤口又跟着来凑热闹,疼得龇牙咧嘴,碍于文玉在这,又不敢过于明显表现出来。
“丢人现眼的东西!”文玉见状,嫌弃地撇嘴,好在也收回了手,没有继续给他的伤势雪上加霜,可说出的话却是直击人心,“四处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跟自己师弟搞在一起。结果到头来还是被人耍了,一棵老树了还想着开花,也不害臊。”
“文先生。”叶文清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打断了文玉的话,眨巴着眼睛,带着一丝委屈,“您能不能别在我伤口上撒盐?老婆跑了挺伤心的,您再说我都想哭了。”
“真没出息!”文玉冷哼一声,转头对上众人期盼的目光,朗声道,“封敛臣身为丹书鬼王潜入燕然台多年,而我等从未察觉,诚然是我燕然台疏忽,是个不争的事实。”
“而今落水沉木被封敛臣所夺,造成鬼族为祸人间,我燕然台有责将其捉拿,不惜一切代价抢回落水沉木。诸位仙友若是愿意相助,老夫自是感激不尽。不过,想来诸位修补结界后灵力损耗过多,还请尽快离去,此地不宜久留。待重新封印鬼族之后,我等再请诸位仙友上燕然台,开诚布公地谈论封敛臣一事。”
直白点就是,愿意帮忙就留下,不愿意想留下看戏的就赶紧走,出了事我们不负责。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颇为纠结,最后目光齐齐定在宣晏身上。
说实话他们确实想走,但是没有人有勇气做第一个走的人,毕竟这一走就得背负一个懦夫的名声,日后想要再抬头做人就难了。
“文先生所言正是本尊所想。”宣晏微微颔首,语重心长道,“此地不宜久留,诸位仙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一阵沉默后,一个年轻的嗓音发了出来,如闪电划破混沌,带着汹汹气势。
“我才不走!拯救苍生非是燕然台一己之责。我自修行以来便视惩奸除恶为道义。如今天下有难,我辈岂能退缩,高枕无忧地躲在后面享受着他人以血肉换来的安宁?此乃懦夫行径!”
此话一出,不管是心虚的还是真有此想法的人纷纷附和。
“我们不走!魂墟不封,鬼族不灭,我等誓死不退!”
“不就是一条命吗?有本事他们拿去!我还就要当一回英雄了!谁也别想阻我!”
“老子今天就跟这些恶鬼杠上了,看看是他们的嘴快还是老子的刀快!”
“湛明尊不必多说了,我今天还就不走了!区区鬼族怕什么!我就算是拿身子去堵魂墟,也要把他们给堵回去!”
……
低糜的气氛死灰复燃,化作一团熊熊烈火照彻长夜,硬生生将山里的寒气给逼退一半,留下一张张红得似霞的脸庞。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站得笔挺,手握灵武,眸里燃烧着两簇名为无惧的火焰,一副视死如归的阵势。
叶文清无意间瞥见一位断了左臂的女修,面色煞白,握着的剑的手一直颤抖,可她脸上却是写满从容镇定,直到对上叶文清的目光时,怔了怔,随即回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