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刻怕他头晕,推了辆轮椅让他坐着,披上外套,就在住院部周边散散心。
这时接到电话,夏知礼打来的,先是道歉,然后客气地问沈刻为他家少爷垫付了多少费用,他转给他。
沈刻想说“不用”,但必定要经过一番虚与委蛇,他不耐烦这个,于是说:“这是我跟邱鹿的事,费用我会跟他算。”然后挂了电话。
季意:“……”对吼,他还欠沈刻钱呢。
“呃,那个,多少钱?”季意不好意思地问。
沈刻:“等你出院请我吃饭就好。”
“行吧。”这次沈刻帮了大忙,一定要多请几顿大餐。
那么问题来了,大餐钱哪儿来?渣爹为什么还不给我打钱?难道我一个豪门少爷,只能请同学吃KFC?
季意郁卒地揉着太阳穴。沈刻俯身问他:“怎么了?头晕?”
“没有。”季意笑笑,心中想着对策,现在肯定不能跟渣爹提钱,父子没有隔夜仇,过段日子再说。
季苒边走路边看手机,走着走着就跟他们岔开了。
“季苒呢?”季意举目四望。
“可能去厕所了吧。”
他们今天晚饭吃得早,这个点太阳刚落山,天边云蒸霞蔚的,果然是阳光总在风雨后,昨个倾盆大雨,今天就灿烂艳阳。
风不大,微暖,裹着花坛的草木辛香扑鼻而来,竟有种时光静好的感觉。
季意仰着白皙的脸,眼中神采奕奕,唇红齿白,没有半点属于邱鹿的阴郁之色,笑着说:“沈刻?”
沈刻垂眸看着他发旋,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嗯?”
“我问你,”季意神秘兮兮的,“季苒是不是在跟秦娆谈恋爱?”
“……”
“是不是啊?”
沈刻反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季意:“秦娆喜欢吃大蒜,季苒吃的菜里总有大蒜!”
沈刻扶额,“这代表不了什么。”
季意本就是猜想,“这么说,他们没谈恋爱?”
“没。”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难道你喜欢秦娆?”
沈刻:“这又是什么话?”
季意:“班主任问是谁提议去爬山的,你说是你。”
“你也说是你,难道你也喜欢秦娆?”
“我当然不是,我看她一个女生……等等,‘也’?”
沈刻无奈:“不要抠字。秦娆很好,我当她是同学。你也别瞎猜,就像你说的,秦娆是女生,在背后议论不好。 ”
季意:“我也不是喜欢在背后议论女生的猥琐男,这不关心大家的早恋问题嘛。”
沈刻笑:“看来你真的很讨厌早恋。”
季意:“也不是讨厌,早恋影响学习,严重的可能还会影响青少年身心健康。家长老师为什么反对早恋?那都是实践出真理。就算有那么几对共同进步、共同考上理想大学的小情侣,那也太少太少了,不能作为楷模。”
季意说这话的时候认真而古板,与那张年少稚嫩的脸蛋极不相配,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睛。
也许是云霞太艳,笼了他的眉眼,昳丽清幽,如同一株枝节遒劲古老,却绽着新花的海棠。
沈刻蓦地生出一丝悸动。
另一边,走岔路的季苒“咚”的撞上一个人。
“啊,对不起对不起……”季苒立马退开两步道歉,抬头却是一愣,“廖句?”
第20章 出院
眼前少年个头很高,与沈刻不相上下,气质冷清,眉峰英挺,薄薄的单眼皮,目如点漆,高鼻梁,嘴唇上薄下厚,下颌线条收得极为漂亮,简直可以去当整形医院的模特。
季苒一直觉得,廖句是他见过的人当中,下巴最好看的一个。
而此刻,季苒眼中最好看的下巴正被主人捂着,似乎被撞疼了。
季苒这才觉着自己脑袋有点疼,显然,与人家下巴相撞的是他的铁头,他摸了摸额头,愧疚地问:“没事吧?”
舌尖抵了下口腔内壁,痛感稍解,廖句才开口说:“没事。”声音也是冷冷清清的。
又说:“走路的时候不要看手机,不安全。”
季苒把手机装进口袋,“对不起啊——哎你怎么在这儿?”
廖句说:“我奶奶住院。你呢?生病了?”
“那倒不是,是我同学,邱鹿知道吗?星期天我们一起去爬山,他被人撞了下,从山上一骨碌滚下来,摔折了胳膊,还脑震荡。”
廖句蹙了下眉:“那你没事吧?”
季苒:“我没事啊。”
廖句:“哦,那就好。”
“……”季苒继续与廖句攀谈,“你奶奶怎么了?”
廖句手上提着食堂打来的饭盒,往住院楼里走,“心血管问题,老毛病了。”
人老了,或多或少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季苒没问太多,跟着去探望老人家。廖句奶奶他是见过的,挺和蔼慈祥的老人。
到了楼层才发现,原来廖句奶奶跟季意住同一层,只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进了病房,除了廖句奶奶,还有两个病患,都是年纪相差不大的老人家,身上都插着管子,说说笑笑谈儿论孙的,一点也不闲着。
看到季苒,廖奶奶老眼昏花,先是没认出来,等廖句介绍说是同学,她才一拍大腿:“你是季苒吧?”
季苒笑着说:“奶奶好。”
“好好好,你好久没去我们家玩了,学习忙吧?”
自从上了高二,季苒跟廖句确实疏远许多,闻言有些难过:“还好……以后再去玩。”
廖奶奶笑眯眯点头。廖句拉开餐桌摆饭,廖奶奶又问季苒:“吃饭了没?”
季苒说:“吃过了。”
略坐了会儿,季苒站起来告辞,说同学找不到他可能会担心。廖句送他出门,并提了个榴莲给他:“这个你拿去。”
季苒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拿去吧,我跟奶奶都不吃这个。她嫌臭,不然就扔了。”
季苒其实很喜欢吃榴莲,听说要扔自是不舍,只得别别扭扭接过榴莲,“那,谢谢了啊。”
廖句看着季苒慢慢走远,进入另一病房。
季苒在病房里等了十几分钟,沈刻与季意才溜达一圈回来。
“你没回家呀?”季意进来就说,鼻尖嗅了嗅,“什么味儿?”
季苒指了指,“榴莲。”
季意眼中放光:“原来你去买榴莲了啊!”
“不是买的。”季苒略有犹疑,“你也喜欢吃榴莲?”
“那当然!”
于是两人一起吃榴莲,沈刻看着他们吃,季意很是可惜:“这么好吃的水果,你居然不喜欢。”
沈刻笑笑:“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季意又问季苒:“榴莲不是买的,那哪儿来的?难不成路上捡的?”
“你去捡一个我看看。”季苒没好气,如同一个被抢了糖果的小孩,倒不是他小气,而是榴莲是廖句给的,他本来没打算跟人分享。
“火气那么大干嘛。”季意不解。
季苒见他头上缠着绷带,胳膊打着石膏,裸露的皮肤仍有一些青紫,吃榴莲的样子又乖又无辜,不由得软了语气:“刚才遇到一同学了,高一的时候同桌,他奶奶住院了。”
季意愣了下,问:“那他奶奶还好吗?”
“我去看了,还好。走的时候给了我榴莲。”
“这么说,你去看望人家奶奶,不但没带任何慰问品,走的时候还抱走了人家一个榴莲?”
季苒:“……”
季意摇头叹息:“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
季苒气道:“你高尚,你无私,你道德感强,那你还吃那么多榴莲!比我吃的还多!!”
“……”季意噎得差点翻白眼厥过去。
沈刻拍着季意的背给他顺气,边对季苒使眼色,让他回去。季意咳了好一阵才能说出话来:“季苒、季苒你别走!臭小子……”
季苒一溜烟跑了。
第二天上午,季意执意出了院,既然没什么大问题,回家休养也行,况且总不能一直麻烦沈刻。
沈刻将他送回家,将医生的嘱咐又提了一遍,季意笑着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懂得照顾自己。”
沈刻看向季意的目光带着忧虑,这两天除了那位作风奇葩的爸爸,根本没有亲人来看过季意,他很怀疑季意在家会不会受到忽视与虐待。
季意却安慰他:“安啦,我可是本市首富的儿子,该作威作福的时候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
沈刻:“……”作威作福不是这么用的吧。
帮佣出来帮忙提东西,也没多少东西,都是补品。季意这就摆出少爷架子:“这些补品很贵的,每天早晚两顿弄来给我吃。别跟我弄鬼,我都数过的,敢偷吃偷藏或者偷偷调包的,立马报警抓起来。”
帮佣:“……是,少爷。”
沈刻:“……”原来真的是作威作福。
季意拍拍沈刻的肩膀:“这下你放心了吧?”
沈刻失笑,道了别,去学校上课。
两日未归,家里样样未变,自然也包括梅如雪,依旧冷若冰霜,仿佛从来不知儿子又进了一次医院。看见儿子的惨样,也只是冷冷问了句:“怎么弄成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