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河面上的厚冰仍然没有融化,若要抓鱼必得先破冰,谢赦的身板单薄,再有力气恐怕也得费点劲儿,想必这条巴掌大的鱼来之不易。
联想到这几天饭桌上不见半点荤腥,祝淮大概知道他们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心里叹口气,祝淮说:“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把鱼汤分了吧。”
谢赦皱眉,祝淮开口:“待会我要下山一趟,吃饱了就给我扛东西。”
宁九眼睛亮晶晶:“师尊要带我们下山呀!”
祝淮笑着摸摸他的头:“是啊,所以小九要多吃一点。”
师尊都这么说了,谢赦自不好再说什么,给宁九呈了碗鱼汤和大块大块的鱼肉。
用完饭,祝淮换了身衣裳,带着谢赦和宁九下山。
临行前,谢赦捧着一柄剑走来:“师尊,您的剑。”
祝淮的剑名乱雪剑,和他的主人一样有名。
乱雪剑身通体雪白,莹莹中泛着银光,死在剑下的妖魔鬼怪不知凡几,一出鞘便叫人闻风散胆。
修真之人剑不离身,祝淮嗯了声,把剑带上。
他们居住的银兰山脚下有一座小镇子,什么东西都有卖。
祝淮上午指导谢赦时,看到他的袖口都有些短了,细想这么多年他应该都没有买过新布做衣裳,料子也旧的。
小镇的街道上热闹非凡,商贩吆喝不止,来来往往的都是人,祝淮这才知道他们这趟下山正好碰上赶集。
他们这一行人气质出尘,尤其是祝淮,一出现在镇上,几乎整条街的的人都在看他。
宁九好奇地东张西望,他们很少下山,唯独师尊经常外出,他可羡慕了。
从前祝淮确实经常下山,但都是去办正事,霜雪尊名扬天下,备受世人尊敬,就是因为他逢乱必行,一身正气。
但纵是这样的大善人,也不会想到要给徒弟带些礼物回去,谢赦和宁九在山上过的日子,可能连平民百姓都不如。
但这也不怪祝淮,他生性冰冷,又不沾世俗,偶有忽视也属正常。
祝淮停在一家成衣铺子前,宁九问:“师尊要买新衣吗?”
祝淮低头,宁九仰着小脸看他,大眼睛眨啊眨,他笑着说:“走,进去看看。”
不怪祝淮之前更喜爱宁九,他虽然没有谢赦根骨佳,但的确招人疼爱。
宁九已经进店,祝淮看了眼谢赦:“你也去。”
谢赦:“是。”
师尊苏醒后大有不同,温柔很多,但依旧不容反驳。
伙计一见他们三人进来,立即热情地迎上来,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祝淮让他们自己挑看中的。
谢赦和宁九要修炼,少不得动身手,所以挑的都是简便的衣裳,祝淮付完账,领着他们继续逛。
宁九被街边的小吃吸引了注意,谢赦拦都拦不住,祝淮说:“没关系,难得下山一次,你也去。”
这是师尊今天第二次对他说“你也去”。
谢赦想,应该是因为师弟,宁九最近个子窜得快,去年的衣服已经穿不下了,如果不是为了给他添置新衣,师尊是不会带他们下山的。
就这么一路吃喝玩乐,回银兰山时已是暮色四合,他们满载而归。
祝淮同来时一样闲适优雅,身后的谢赦宁九左右手各提了不少东西。
当师尊就是好,什么事都不用亲自动手,就算是想帮忙,两个徒弟都跟吓坏了似的不肯松手。
祝淮摸摸鼻子,他好像不凶,那肯定是以前的霜雪尊太严肃了,留给他们太深的印象。
这种印象得慢慢改变,他励志做一个温柔可亲的师尊,以其他们将来给自己养老。
穿书已经够倒霉了,他深知书里的世界有多危险,反正以后整个修真界都是男主的,倒不如紧紧抱住男主大腿,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这个办法简直完美,祝淮给自己点赞。
回到竹屋,祝淮也累了,让他们回去休息,却没想到在床上坐了许久都没入境,便披件外衣,打算出去走走。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天依旧黑得很快,祝淮出门时已是玄月高挂,漫无目的地走了两步,发觉一侧的窗子里隐隐透过一点亮光。
祝淮偏头,瞧见屋内桌上燃着一根食指长的蜡烛,谢赦正坐在桌边,就着微弱的光做剑袋。
昏暗的光映在他的侧脸,认真的样子仿佛在做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祝淮没出声,看着谢赦的模样,微微出了神。
只是他不出声,谢赦却发现了他,立即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剑袋,站起来紧张地唤了声“师尊”。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争夺战第一场:
谢赦:我身世凄惨
宁九:吃喝玩乐
谢赦:还会做饭缝衣
宁九:吃喝玩乐
谢赦:不用我说了吧?
宁九惨败:嘤
第2章
祝淮点头,也没问他在干什么:“出来走走。”
谢赦应声是,把缝了一半的剑袋收好,推门来到祝淮跟前。
“夜晚凉,师尊怎么不回屋休息。”
这身体自愈能力不错,再加上容尊的药方,祝淮已经好很多,回答:“没这么娇气。”
祝淮转身走向竹林,谢赦赶紧跟上。
一路无话,谢赦是不知道说什么,祝淮则是在思考该怎么称呼谢赦。
以前都是直呼其名,但是祝淮觉得这太生疏。
不久前祝淮还在谢赦和宁九之间犹豫不定,怕错认男主,但现在他心里大概有了判断,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刷好感度的几乎。
“赦儿。”祝淮道。
谢赦也沉默片刻:“师尊?”
这个上扬的尾音,难道不喜欢他取的小名?
祝淮顿了顿:“你来我身边多久了?”
“七年。”
祝淮:“那这七年,为师待你如何?”
谢赦:“师尊待我恩重如山。”
将奄奄一息的他从悬崖下救起,给他容身之所,许他饱食度日,师尊的恩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祝淮点头:“你也长大了,很多事情不用为师说,你心里也明白,这么多年,为师虽然没教你太多本事,但也是一心为你着想。”
谢赦低头认真受教,手指却不自觉蜷了起来。
师尊突然对他说这些话,莫非是有什么深意,他记得不久前师尊曾经提过,说他已经到了可以出师的年纪……
“如今世道不稳,仅凭师尊一人之力终究单薄,为师希望你能够担起这份责任。”
谢赦抿唇,抬起头:“师尊,我明白了。”
祝淮满意道:“嗯,你明白就好。”
谢赦:“离开师尊后,徒儿定会谨遵教诲,以匡扶正义为己任。”
“嗯嗯……等等,你要离开?”祝淮错愕地看向他。
他明明是在灌鸡汤,想让谢赦好好修炼,往后才能保护好师尊,怎么说着说着就要离开了?
谢赦:“师尊曾说过,徒儿已经到了可以出师的年纪。”
出师?出什么师!
出了师他们还是亲亲爱爱的师徒吗!
祝淮压下心底的叫嚣,淡然道:“我确实说过,可是如今……”
他凝视谢赦:“为师离不开你。”
冷白月光,银瓷雪颜,一如既往冷且淡的语气,此时却在说着挽留的话语。
他抬头望去,见师尊白皙如玉的面皮仿佛透出一点微红。
谢赦怔怔的,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徒儿明白了。”
不知是怎么回到屋内的,只是那一晚,谢赦没有睡着。
他拿出那柄竹剑,摩挲着上面平整的边缘,慢慢回想近日来师尊对他的温柔。
难道是自己错觉么,总觉得师尊自醒后,待他愈发亲近了。
*
在祝淮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时,容尊又来过一次。
他给祝淮检查一番,确认祝淮无事之后,道:“我追查过伤你之人,可奇怪的事那人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见是个十分谨慎且阴险之人。你……当真什么也不记得了?”
祝淮摇头:“我只记得是我先动的手。”
“你不是冲动的人,说明那人定穷凶极恶,才惹得你动手。”
祝淮有些感动:“在你眼里我这么好啊。”
容尊笑道:“咱们是什么关系,你是什么秉性我还不知?且不说相识多年,当年我们三人是多么恣意快活,我和你,还有宁师妹,我们一同修炼,□□历练,惩恶扬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当中最快乐的时光,要不是后来宁师妹和那个男人离开,你也不会……”
话语戛然而止,容尊好像意识到说错话了,止住嘴,忍不住去看祝淮的表情,果然变得十分难看。
完了,闯祸了。容尊非常懊恼,想着该怎么说才能挽回局面,毕竟他这位好友生气起来也是十分骇人。
事实上祝淮并不会生气,他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容尊口里的宁师妹就是宁九的母亲宁盐,当年他们三人可谓亲密无间,祝淮更是对宁盐有爱慕之情。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宁盐爱上他人,毅然追随离开,祝淮大为受伤,叫他本就不热情的心变得更加冰凉。
四年前宁盐丈夫神秘失踪,宁盐便把年仅七岁的宁九交给祝淮,只身一人前去寻找,这么多年音信全无。